日月星风 和你

第七章 大四下学期

7.10 心如刀绞

俞矅信的实习到3月17日结束，18日集体返回星城。林渏知道这几天不可能再见面了，但随时都盼着见面，盼着俞矅信像12日那样突然来找她。当然，她知道这不可能，他说过结束前几天又是封闭活动不能请假了。林渏每天都魂不守舍，机械地在实验室里忙碌，她想象着和自己同在木城，五六公里之外的俞矅信在做什么。她也安慰自己，虽然不能见面，但至少在同一个城市的天空下，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喝着相同的水，淋着相同的雨，也算共同存在吧。她甚至幻想，如果当初俞矅信考上了木城财经，两个人都在木城读大学，一切会怎么样，

第二天晚饭时，石仲平突然抱怨起来，说你同学怎么回事？有点不懂规矩。林渏纳闷了，问不懂什么规矩？石仲平说，哪有那样喝酒的，酒瓶开了，就得干，哪有想喝几口喝几口的？林渏哭笑不得，说这算哪门子规矩？我同学平时不太喝酒，再说他又不在木城，各地不太一样吧。石仲平说哪有不一样，就是不把我放眼里。林渏说不会啊，我同学专门来见见你，怎么会不把你放眼里。石仲平说我有什么好见的，他想见我也不问我想见他么？林渏急了，有点气不过，说那你提前走掉去打牌，就礼貌了？石仲平说，怎么了，打牌是我们周日的固定活动，我还为他改习惯，让别人等么？两个人越说越气，林渏没有力气吵架，草草吃了几口就起身洗了饭盆回实验室去了。

一个人在实验室，林渏的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把实验记录本都打湿了。她赶紧擦掉眼泪，把本子晾干再写。没有想到快九点时石仲平来了，问她是不是生气了，道歉说自己刚才态度的确不太好。林渏说算了，没事了，我同学也走了，以后这种问题也不存在了。石仲平说，就是，我们不要为旁人生气，吵架，不值得，我们自己好好过就行了。林渏点点头，继续为明天的实验做准备，写实验方法。石仲平从背后抱住她，说你别忙了，陪陪我不行，今晚难得我不用做实验，也不打牌，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林渏说这么晚了，看什么电影，回来校门楼门都锁了。石仲平说没事，我知道哪里能翻墙进来。林渏说，我不去，明天一早还要做实验呢。石仲平说那行，不看了，说着就开始吻她。林渏没有思想准备，刚才吵过架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加上心里还装着，装着俞矅信，她做不到此时此刻与石仲平亲热。林渏抗拒着，说你别闹。石仲平不肯放过，说你肯定还在生气，别生气了，他的吻落在林渏脸颊、眉毛、眼睛、鼻头、嘴巴，他的嘴巴尝到了微微发咸的眼泪。怎么了？你还起劲了，是吧？为了这么小的事！石仲平狂叫一声，夺门而去。林渏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林渏日记

3月15日 雨

雨下得很大，天气也很冷。已经两三天了吧？这样冷的天气就像我的心情。我的心也下着雨，我的心空空洞洞的。

他已经离开了我的学校。昨晚送他，学校到22路车站着短短的路，我不知该说什么。尽管想说的话很多。也许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不会了！他重复着昨天的那些话：“当心身体，照顾我自己。”“你男朋友是个好人。”“毕业前一定要来星城。”同样的语句，同样温和的态度，同样关切的心，同样被我的举动牵引的眼神。

这短短的三天，我像做了个极短极美的梦。但是现在必须醒了，因为他走了。

昨晚他喝了酒，还犯了规，超过了点名的时间才回校。这样顾全大局，这样体贴人，可今天石仲平却在挑他的刺。就像只看见了曜一眼的室友说的，他比石仲平不止好一点点。

我哭了，我可以和石仲平吵架后和好，但是我无法忍受和他亲热，当他搂着我的想要吻我的时候，我却一直在流泪。我知道这样不应该，这样会伤了他的心，会叫他猜疑。但是我怎么告诉他这一切？他越是不放心越是要吻我，我便越难过，哭得越厉害了。

这都是命中注定么？凡是我喜欢的，但是我渴望的，都不会属于我。曜是优秀的，但是我却不配。石仲平虽然远不及他，但毕竟是男朋友，是我的现实，而曜是不能幻想的幻想。

我错了吧？一定是错的，极错的。我是个软弱、愚蠢的人。在我面前的原本是一杯清茶和一杯烈酒，茶是苦涩而清淡的，却可以令人清新振奋，酒是香甜浓烈的，带给人的则是刺激和麻醉。我没有执着地、耐心地慢慢品茶，却急着性子饮了烈酒。所以我醉了，麻木了，沉沦了。原来酒也是辣的，苦的。我好苦。

我恨自己，在咒骂、鄙视我自己。

3月16日 雨

昨夜伴着泪入睡，醒来时仍旧心酸。实验室里忙碌了一整天，心中依然慌乱。不断地出错，不停地叹息。面对着那台经常出故障的老机器，我又是泪如雨下。好在这阴冷的实验室里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哭也由我，愁也随我。

在企盼，或是幻想，他能再次出现。像他第一次来时那样。竟在这个小小的校园里找了我三四个小时，竟在那空无一人的食堂里坐着等我来——

但是这一次，我失望了。这一次纵然已经见过了，纵然已经见了两次，但他仍然未看见我真正的小天地，那个特意换了干净床单、整理得一丝不乱的小床，这才是我自己的世界。而他见到的石仲平，见到的那些同学和同乡，绝不能代表我啊。

机械地做着事情，机械地对待石仲平，我怕自己的心，我不能承受，与他谈朋友，却有曜同在木城，在离我们几公里之外的木大，也不能承受做别人的女朋友，却对曜的感情依旧。我愧对他们两个，我负了自己的心。

这样沉重的负疚感，这样深的悔恨，叫我这样软弱无能的人怎样承担？除了泣不成声，泪如雨下，还能怎样？没有人理会我，更没有人安慰我了。今天，不知他在做什么？同样下着大雨的天气，不同的是没有他出现在我面前，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却依旧带着温和亲切坦然的笑容。

幻想吧！留给我的，只有短暂的记忆和无尽的回忆了。他的言谈举止、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令人心悸的眼眸。四年了！原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如今却发现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地逃避而已。

不敢细细体味他那句话：“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属于我了。”不敢去猜他的心了。也许今日听到、看到我的这一切都令曜伤感、懊悔。也许他的心里不好受，也许他如今来找我，还存着一丝希望，结果却彻底失望了。对于这些，我却无力挽回了。那日第一次见他时，我曾怀着得意报复的心理对他说：“我喜欢一个人，并不在乎学历高低和成就大小。”我曾批驳他的男子汉应该先立业后成家的观点就等于拿自己的地位、学历、事业做资本，去博得女孩子的欢心。说他是用双方的这些资本谈恋爱，而不是两个人真的在相爱。

那一刻我振振有词，长篇大论，说得他心灰意冷，实际上这不过是我发泄的幌子。当时很怨恨他，而今天，我却多么后悔，为什么不能温和友好地对待四年后的久别重逢呢？我这个人，原来也是极其残忍的，就像高三寒假那次，他摔伤了手，我想帮忙却因为怕被别人说闲话，为了不给他看心底的秘密而表现得冷酷无情，麻木不仁。

做错了多少事。想来这些懊悔便会一生不放过我了。活该我罢。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还值得被原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