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农家乐,已经有几辆车在停着了,老板热情地出来迎接,车一停稳,刘莎莎把花放在位子上,拿着包,下来。地上都是沙子,刘莎莎低着头,林家凰绕过来,伸手扶住她。
这一家,石条红砖房子前搭了一个绿色的棚子,里面摆了十来张方桌,两三桌人都光着脚,卷着裤腿,坐在桌前,正吃着花蟹、鱼以及各种带壳的海鲜。对面,海上有一条宽大的船,四周被放在海水里的黑色大轮胎牵拉固定着,船随着海浪静静地在海上漂浮荡漾。
林家凰眼睛从人家的饭桌移向大海,他指着那条船:“这是你们的?”
“是我们的,中午热,不然可以上去吃。”跟着他们的老板说。
林家凰低头跟刘莎莎说:“咱上去吃。”
没等刘莎莎说话,林家凰拉起刘莎莎朝海边跑去。
到了见到海水的地方,刘莎莎使劲挣脱了林家凰,低头看着脚上的高跟鞋,和肉色的连裤袜。
林家凰也停下来,迅速脱了脚上白色的旅游鞋、袜子,回头一抬手,远远地扔到了沙滩上。
“我过不去,你自己上去。”
林家凰没理她,低头卷起裤腿,一直到膝盖上,漏出腿上的毛来。他走到刘莎莎跟前,一把,抱起了刘莎莎,踩着水,往海里走。
刘莎莎紧张、挣扎,嘴里还“啊、啊”的喊,海浪声也“哗、哗”地响。
两个小伙计,穿着背心,卷着裤腿,从他们身后跑过去,嬉笑着,扒到船,一用力都翻了上去。
林家凰抱着刘莎莎,一步一步走到船边,船很高,他把她举起来,刚才上去的两个小伙计一起伸出手,把刘莎莎拉上去。
林家凰扒住船,用力一撑,右腿抬起来勾住,上来了。两个小伙计,一人拉着刘莎莎一只胳膊,把她交给林家凰。
林家凰站稳,拉住刘莎莎,船不断地晃荡,刘莎莎站不稳,又夹着包,逮哪是哪地揪住林家凰。林家凰笑着,松了手,故意挡住刘莎莎的手,看她慌张的样子。
两个小伙计问:“吃什么?”
刘莎莎已经在林家凰的怀里,林家凰低头问:“吃什么?”
刘莎莎推开林家凰,又赶紧拉住,红着脸,不好意思,低下头:“随便。”
“要一份香螺、一份姜葱炒花蟹,一份椒盐虾菇、一个文蛤豆腐汤。”林家凰岔开腿,身子晃着,跟小伙计们说。之后,他拉着刘莎莎往里面走,去里面找位置。
其实,这不是一条船,这是用竹子扎成的浮动码头,上面搭了个半圆形的棚子,下面铺了块厚实的塑料胶,里面摆了几张和外面一样的桌子,就成简易的水上餐厅了。中午怕晒,没有人上来吃饭,只有刘莎莎和林家凰。两个小伙计继续互相嬉笑着,拿出个很薄的塑料布,在里面的一张桌子上绑住四个角,之后,就都跳下去,撩着水打着,去了对岸。
刘莎莎被林家凰拉着,一步一摇地在浮码上跟着走。
“你挺会找地方,来过?”林家凰转过身,看着刘莎莎,嘴咧得很大。
刘莎莎低着头,一只手拿着包,一只手被林家凰拉着,晃的厉害的时候,她拿包的那只手也去抓林家凰的胳膊。
林家凰用脚一踩,浮码就倾向一边,刘莎莎就“啊”起来。
到了桌子跟前,刘莎莎松开林家凰的手,把包放到桌子上。桌子上的塑料布被风轻轻吹着,鼓起了个包,飘向一边。林家凰大步走到对面,转身看着刘莎莎又左右摇了两下,刘莎莎晃着,两手抓住桌子,抬头看着林家凰。
一会儿,林家凰转回来,挨着刘莎莎坐下,身子朝前倾着:“你晕船吗?”
“好像不晕。”
刘莎莎想起刚毕业不久,去海南开会的事儿。
那次也是十一月中旬,通知她去海南开会,先要去的是广州,刘莎莎知道广州海南都还会很热,可是她从西安出发,要穿棉袄。
刘莎莎穿了件内衣,又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还穿了件浅蓝色的棉袄,腿上,蓝裤子里面还有条秋裤。早上出发的早,天还没怎么亮,空气中的凉像一片薄刀子,削到骨头里。
到了广州,接他们的人穿着短袖,刘莎莎的高领毛衣缠着脖子,秋裤缠着腿,热得难受。
他们被接到广州公司的会议室,刘莎莎找了个空调出风口下坐着,做会议记录。
抬头一打量,一起来的男同事,个个脱了大衣、鸡心领毛衣,穿着白衬衣打着领带,很正式地坐在会议桌旁边,她感觉就自己狼狈。打这起,刘莎莎知道有些地方得向男人学习,尤其是男人的沉着冷静更要学,比穿衣服重要多了。
第二天他们从湛江去海南,那是刘莎莎第一次坐船,那不是封闭的船,海风吹着船上的每个人,开始大家扶着栏杆眯着眼睛兴奋地看大海,一会儿,一个个开始东倒西歪回到椅子上,有的人还吐了,刘莎莎没什么感觉,在椅子上坐着,等下了船,她才开始不舒服,吃不下。
……
“会游泳吗?”林家凰又问。
“不会。”刘莎莎扒着桌子,看着林家凰,才从回忆中缓过神儿。
“我会。”
刘莎莎“哦”了一声,缩回了两只手,转脸带着微笑,眼睛看向大海。
香螺来了,林家凰往刘莎莎跟前推了推,两个人像在摇篮里,一边慢慢的摇,一边拿盘子里的螺,用牙签扎了,沾点酱油吃,有时还扎不准。
“你有故事,讲讲,怎么来的?”林家凰抬眼看了看刘莎莎。
“上次你的还没讲完。”
“我的以后讲。”
后面的菜又都上来了,刘莎莎说太多了,吃不下。
林家凰没有停下手里的螺,头也没抬说:“我吃。”
刘莎莎又扭头看向大海……“此生多勉强,此生越重洋”,天边那一抹云,风吹去何方……
“哎?哎?”林家凰两手又是油又是汁,在刘莎莎眼前晃了晃,跟着又跺脚,浮码歪过去,刘莎莎才又回过头,两只手又扒住桌子。
“想过去?”
“没。”
“骗谁!”
刘莎莎抿嘴笑了。
一桌子留下的,几乎都是林家凰吃剩下的壳,刘莎莎没怎么吃,怕吐。林家凰站起来,还在喊没吃到米饭。
“都你吃了,还不够?”刘莎莎两手扒着桌子,抬头看着他。
林家凰低头看着刘莎莎:“我们南方人没吃到米饭,就等于没吃饭,所以我们说的饭就是米饭。”
“哦,要吧!”
“你才要饭呐!”
刘莎莎也试着站起来,扶着桌子,林家凰举着两只手,叉着腿,摇浮码。
“你把手洗一下吧。”
“没水,怎么洗?”
“嗯”刘莎莎用下巴指了指下面的海:“这不都是水吗?”
林家凰靠近浮码边上,蹲下来,一只手伸下去,试着撩水。
刘莎莎一步一摇地也到了他跟前:“我现在要把你掀下去。”
“啊?”林家凰抬头看着刘莎莎:“你不想上岸了?”
“我豁出去涉水过去。”
“哈哈,你厉害!”
“成本不高。”
“你是说把我踹下去,你成本不高?”
“嗯!”
两个人都笑了。
“来呀,来呀……”林家凰一边撩起海水,一边抬头看着刘莎莎,还往刘莎莎身上撩,刘莎莎笑着,低头看着他,躲着,又去抓他。
洗完手站起来,浮码又摇的厉害,林家凰挪了两步,在一张桌子上抓了一把餐巾纸,使劲擦手。
天边的云,慢慢多起来,说好了一样,一起快速涌过来。
两个人又摇摇打打了一会儿,林家凰看了看表。
林家凰拉住刘莎莎,走到浮码的边上:“你等一下,我先下去。”说着身子一蹲,就跳了下去。
林家凰伸出双手,冲着刘莎莎:“来。”
刘莎莎也蹲下来,俩手扶住林家凰的肩,让林家凰抱了下来。
上了岸,林家凰找到自己的袜子和鞋,坐在沙滩上穿,穿好后,林家凰进去石头房子买了单。
刘莎莎低着头走,发现沙滩上有贝壳,她伸手捡起来,又低着头往别处看,继续找着捡贝壳。
林家凰上了车,按响了喇叭,刘莎莎才一手抓着包,一手抓着贝壳往车跟前走。
上了车,刘莎莎发现脚上的沙子都带上来了,鞋里也有,她看了眼林家凰,一手还抱着花,弯下腰,另一只手伸了伸想脱鞋倒一下。
林家凰看了看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从车头绕过去,开了刘莎莎的车门,把刘莎莎的两双高跟鞋拿下来,对着拍了拍,又弯着身子贴着刘莎莎从前排座位之间抽了几张纸巾,把刘莎莎脚下的沙子扫干净,又抽了两张纸,让刘莎莎把手里的贝壳放上,包起来,放到车门边的小格子里:“记得拿哦。”
再上来,林家凰发动了车子,又上了沿海大道。
“高兴吗?”
“嗯。”刘莎莎还感觉自己像在船上一样摇晃着:“来点儿音乐?”
“说说话。”
“说什么?”
林家凰看了一眼刘莎莎:“整天待在酒店烦不烦?”
“工作嘛,不烦。”
“没遇到过难事儿?”
“遇到过。”
“怎么办?”
“能解决的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找姜董。”
“姜光华给你多少工资?”
“你……”刘莎莎看了眼林家凰。
林家凰也回头看了眼刘莎莎,伸手去开音响,调出贝多芬的《命运》!车里立刻“当当当”的响起来。
“你听这个?”刘莎莎歪着头看林家凰。
“嗯,经常。”林家凰也看着她,之后又看向前方大喊:“我也经常找不到北!”
刘莎莎笑了。
“靠。”林家凰一个刹车,车停了下来。
刘莎莎被前后一趔趄,往前狠撞了一下。
林家凰伸长脖子往前看,路上一个人,踉跄着往他车这边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