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填海

炎帝神农氏小女儿,名叫女娃。一日她和几个女孩相约到东海游玩,被龙王水军拖进水中溺水而亡。她死后化作花脑袋、白嘴壳、红色爪子的精卫鸟,每天从山上衔来石头和草木,投入东海,然后发出“精卫、精卫”的悲鸣,好像在呼唤着自己。

她的悲鸣声传到东海龙宫里,龙王王妃身怀有孕,每日听到精卫悲鸣声心绪不宁,时间长了居然茶饭不思,病倒了。龙王担心不已,急匆匆去探望。

王妃指责龙王指使水军残害人命,导致东海怨气熏天,连鸟的叫声都那么凄厉。王妃轻轻抚摸着孕肚,突然流了泪:“大王你为祸一方,难道不怕报应,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积积德吧!”

龙王摇头叹息:“我没办法,都还不都是为了我家和整个东海。那个恶魔一旦发起怒来,我们谁都活不了。”

他拍拍王妃:“爱妃勿要担忧,我吩咐龟丞相走一趟,让那只鸟闭嘴。”

龟丞相接到命令,他不敢耽误,背着重重的盔甲,迈着四条萝卜小短腿,游上海面。他刚把头探出水面,精卫迎面极速俯冲飞来。“嘭”,一个石子砸中他的脑袋。两只尖利的红色爪子闪着亮光,对着惊痛中的龟丞相狠狠抓来。

龟丞相慌忙缩头,身子顺势向旁边滚,躲过这次攻击。他小心翼翼露出半个头:“哎呀,你这个小女娃,着实厉害。”

“你来干什么?”

“你如此日夜哀嚎,还往海里面扔各种垃圾,既吵人又污染海水。我们龙王慈悲为怀,给你几百两银子,你到别处安家去吧!”

精卫发出一声长鸣:“我和朋友们无缘无故丧命在此,你们龙王不给个说法?”

“你和朋友们不会游泳,溺水而亡,怎么能怪我们龙王呢?”

“纯属狡辩,我们是被水军拖下水淹死的。”

龟丞相目光躲闪,表情依然镇定自若:“无凭无据,可不要乱说啊!我们东海龙王是天庭亲封的,四海之中唯东海最大,比不得小河小井的龙王,不可能害人。”

精卫愤怒了,她拼命扇着翅膀,水面上飘来几个人影,是她和伙伴们的身体。精卫问:“你看看我们身上的伤痕,难不成是自己弄的?”

老乌龟见无法抵赖,他作势想跑:“哎呦,这样吧,我回去禀报龙王,让他仔细严查是哪些坏蛋冒充我们东海水军干的。”

“哼,有胆子干,没脸承认?”

龟丞相脸上有点挂不住,好歹也活了五百多年,还怕一只鸟?他回头继续说 :“我们东海浩瀚无边,你就是填一万年,也于事无补,何必浪费光阴。为今之计,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去找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多吃点虫子,好好过日子。”

精卫又衔一颗石子狠狠砸向龟丞相:“你回去告诉你们龙王,我就是要填海,我要让天下苍生都知道,你们干过的这些恶事。除非东海水干,否则我决不停止。”说完,向龟丞相俯冲而下,伸出利爪抓向龟丞相。

龟丞相这次有准备,他连忙把头缩回乌龟壳,跌跌撞撞潜回龙宫。

龙王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派鲨鱼元帅领五千水兵前去围剿精卫。水军们在海面上摆出阵势,把精卫团团围住,齐齐用弓弩对准精卫。

鲨鱼元帅皮笑肉不笑,露出锋利的牙齿:“小姑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紧走!”

精卫毫无惧色,她悬立在箭阵之中:“你试试。”

水军们一齐放箭,精卫振翅飞向高空,箭矢轻巧锋利,且数量众多。精卫煽动翅膀,在身旁形成一股气流,箭在气流撞击下,有的被折断纷纷落地,有的改变方向,掉头飞向水军。

这场大战从早晨打到深夜,鲨鱼元帅的队伍分成几批,不间断发动攻击。精卫逐渐体力不支,翅膀煽动速度越来越慢,头脑变得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一支箭射中尾巴,不好,左边翅膀又被射中了,剧痛难忍。

精卫在流血,她咬牙继续用力扇动翅膀,鲜血在气流中,如雨般纷纷落下,跌落在海面上。

“难道我今天还要再死一次?”精卫看看天,叫声更为凄厉。

鲨鱼元帅气喘吁吁,掩饰不住满脸得意问她:“女娃,只要你答应离开东海,我们便住手。”

精卫忍住剧痛:“我就不。你们凭什么不让别人活?我已经死过一回,有本事你们再杀我一回。”

箭又像雨一般向她飞去,她左躲右闪,疲倦、剧痛紧紧包围着她。翅膀变得疲软无力,她的身体不自主往下坠落。在坠落中,她又嗅到了海水散发出死亡气味,她又回到了梦魇般的溺水时。

水,曾像一层透明的纱,把她紧紧包裹,她无法呼吸。她曾在朦胧中,看见那几个女孩静静漂在水中,惊恐和绝望被定格在眼神中,她们一动不动,已经停止了呼吸。她们曾是她最好的玩伴。

“噗通”她坠落到水中,看来此次在劫难逃。她心里哀叹:我终究葬身于此,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她闭上眼睛,等待海水夹杂着咸味涌入她的口鼻,进入她的身体,然后把她拉进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她喃喃自语:“我尽力了。”像对她自己说,也像对同她一起葬身大海的那几个女孩说。在半梦半醒间,她的身体猛然腾空,像是被急速托起。进入她身体的,不是海水,是空气,新鲜略带湿气的空气。

她使劲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脸,眉如染墨、目似刚星,是哥哥共工。共工满脸心疼和宠溺凝视她:“妹妹,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共工将真气绵绵不断注入到精卫体内。精卫浑身轻松舒畅,箭伤也不疼了。共工小心翼翼抱着精卫,飞到山顶:“妹妹,看,父亲帮你报仇。”精卫抬起头。

炎帝一身红袍,站在岸边,此时海面上火光冲天,这群虾兵蟹将在烈火中鬼哭狼嚎。炎帝犹满脸狠厉。鲨鱼将军顶着被烤焦半块脸,好不容易挣扎着爬到岸边。炎帝扬手,一巴掌恶狠狠打在鲨鱼将军没受伤的那半块脸上。

“哎呀!”鲨鱼将军摔在沙滩上,嘴巴里塞满沙子。

炎帝语气中满含怒意:“你们如此残害我的女儿,居心何在?”

鲨鱼将军狼狈不堪:“天神饶命,我是奉命行事,实在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

炎帝冷冷地说:“暂且留你一条命,你回去问问你家龙王,我女儿的公道何时还?”

鲨鱼元帅摸摸半边被烧糊的脸,急急忙忙游回龙宫。

龙王听说后,预感大事不妙,他垂足顿胸:“闯祸了,闯祸了。我哪知道那个女娃是炎帝的女儿。”

他连忙吩咐鸣锣,召集众大臣协商对策。海豚建议集体搬家去南海,他负责到南海区和南海龙王商量。海马建议给所有水族配备武器。炎帝能量再大,大家一拥而上,未必会输……

龙宫里正在热烈讨论,外面突然地动山摇,约百米高的巨浪涌打过来,龙宫在巨浪冲击下不堪一击,哗啦啦,四分五裂。昔日繁华耀眼的水下宫殿,犹如纸做的一样,瞬间四分五裂,房梁塌陷,家具乱飞,变成一个庞大的垃圾场。

众水族慌不择路,纷纷四处逃窜。海水不再澄清,浑浊不堪,他们不是相互撞在一起,就是卡进珊瑚丛里爬不出来。

龟丞相被卡在大石头下面,还好身上的壳够硬,要不然早就变成一堆肉泥了。鲨鱼将军被烧糊的那半边脸还没来得及上药,几只海胆刚好扎在伤口上,疼得他喊不出来,只是一个劲流泪。

王妃呢?龙王惊魂未定,吩咐手下四处找王妃,要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麻烦可就大了。生不了儿子是小事,王妃是南海龙公主。东海要真住不下去了,还真可以考虑带王妃去老丈人家避避难。要是王妃出事了,南海老龙王是个暴脾气,还特别心疼女儿,怕是不仅不收留他,还把他这个女婿的头扭下来,当球踢吧。

还好王妃在贝壳侍女照护下,安然无恙 ,当她钗环散乱、惊慌失措出现在龙王面前,少不了梨花带雨。

龙王还没安抚好王妃,章鱼队长游过来汇报,原来是共工搬来几座山的砂石助精卫填海,引发那海啸般的毁灭。再来那么几次,东海被填平指日可待,水中所有生灵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王妃哭泣着:“大王,快想想办法。”龙王无奈叹叹气。

龟丞相好不容易从石缝里挣脱出来,他拉着龙王:“大王,咱们去找找天帝,请他想想办法。”

龙王摇头:“不行,我们害死精卫,天帝不会放过我们。”

龟丞相摇摇头:“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我们先去认错,天帝怎么责罚,我们认。如果耗到东海被填平那一天,一切都晚了。”

天上紫薇宫里,龙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天帝冷冷看着龙王:“你胆敢害死炎帝的女儿,真是胆大妄为。”

龙王战战兢兢,连头上的龙角都在颤抖:“天帝,我认罚。可是如果再由他们这样闹下去,把我们东海给填了,遭殃可不止是我的那些小鱼小虾。”

天帝问:“说说你们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龙王慌忙低头回答:“就女娃和她的几个朋友。”

天帝猛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你们残害的女孩已经多达两百多人。”

龙王伏在地上,眼中泪光闪烁,他抬头,满含深深的无奈和痛苦:“我有罪。可是我也是情非得已。请天帝、炎帝移驾东海,我告诉你们真相。”

东海最深处,黑暗冰冷,天帝、炎帝和龙王,身后一群天兵站在一个洞口前。

这个洞口约十丈宽二十丈高,幽深里面传来轰隆声和龙啸声,时不时有火光冲到洞口,忽明忽暗,诡异无比。

龙王指着洞口说:“这就是鲽龙住所,他是四海之内最大的恶龙。之前他已经沉睡十万年。两年前他突然醒过来,扬言要喷发火山毁灭四海。我代表四海龙王找他谈判,他要求每七天送两个少女灵魂进去。据说他专门以少女灵魂为食,既可以修炼内功,又可以延年益寿。”

“我们不得已,到处派水军找女孩,拖进海里溺毙,把她们的灵魂封装进瓶子里,朝这个洞口投进去。”

炎帝咬牙切齿,他一把揪着龙王,怒目圆睁:“这就是你害死我的女儿的理由,还把她的灵魂献给这个怪物。”

天帝对炎帝说:“先放开他,为今之计,先铲除鲽龙要紧。十万年前,鲽龙苏醒,四海遭受的 浩劫历历在目。四个龙王都死了,天兵天将死伤无数,后来是伏羲牺牲他的神兽鵸鵌,鲽龙吃了以后开始沉睡,才保得三界平安十万年。”

炎帝甩开龙王:“鲽龙也是你们龙族的一员,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克制于他?趁他刚醒,功力尚未完全恢复。”

龙王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我要是知道怎么降伏他,我还犯得着向他妥协,干下这等恶事。”

天帝吩咐手下:“去,把神兽谛听请来。”

炎帝闻之大喜:“我怎么没想到,那个谛听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三界之内也只有他能找到克制这头恶龙的办法。”

约一个时辰后,谛听四平八稳的降落在洞口。

天帝向他嘱咐一番,谛听屏息凝神,趴在地上仔细听。

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东海这个最黑暗的角落里,再次归于寂静,只有那个洞口张着阴森大口,明暗交替,怪音阵阵,犹如地狱在人间的出口。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谛听站起来,对天帝说:“此兽吸食了两百多个少女的灵魂,功力较之前大增。如果天帝和炎帝联手,趁他现在还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将其制服,也许能解除这场浩劫。”

炎帝急急问:“有多少胜算?可有致胜法宝?”

谛听面露难色:“二位是世上两大顶尖高手,鲽龙太过凶悍,估计是场恶战,凶多吉少,为今之计最好智取。”

“智取?”

这时,龙王苦着脸:“哎呦,我都给忘了,今天正好是进贡少女灵魂的日子。”

天帝心生一计,对炎帝说:“我们俩利用分身做成灵魂投进去,以便能够进到那个恶龙身边,趁他不注意,我们一起发动进攻,”

龙王摇头:“你们俩的灵魂和少女的灵魂气味不同,你们俩的灵魂阳气太重,容易被恶龙察觉。至少有一个少女的灵魂,用她的阴气和纯洁勉强可遮住你们的阳气。”

“去哪儿找?”

龙王吞吞吐吐看着炎帝:“一下子哪有合适的?附近的少女早就跑得远远的,咦,你的女儿不是正在岸边吗?”

炎帝回头盯着龙王,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精卫是我的女儿,作为父亲,我已经很愧疚,没有保护好她,我不会让她再受到第二次伤害。”

天帝摇头:“可是,一下子哪能找到那么合适的灵魂。”

一声清亮的声音传过来:“父亲,我愿意去”。

共工东海海边帮精卫包扎伤口、疗伤。共工原想安排精卫在岸边休息,他去助父亲一臂之力。

精卫强烈要共工带她一起。共工拗不过,便护着精卫寻到洞口。天帝叹叹气,摸着精卫光洁的羽毛:“精卫,你之所以被溺死,变成一只鸟,是因为你是炎帝之女,天生你有三个灵魂。”

“你有一个灵魂被扔进去喂食碟龙,另外两个灵魂一下子无法完全进化成人,所以变成了一只鸟。如果假以时日,你勤加修炼,一百年后能变回人。如果你再把这个灵魂弄丢,只留一个灵魂,可能你再无可能变回人。生生世世就是鸟。你可想好了。”

精卫歪头:“如果鲽龙作乱,三界不得安宁,无数生灵涂炭,就是有朝一日我就是变回人也过不好。”

龙王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这只小鸟。洞口一片死寂。炎帝拉拉天帝:“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做法。”

龙王手忙脚乱抽出两个分身和精卫的灵魂,封装在金瓶里,扔进洞口。

精卫在洞里下沉,当她有些眩晕,身边总有一股气息护着她,那是炎帝的气息。精卫的灵魂靠着父亲,迎接未知。

半个时辰后,海平面狂风大作,巨浪拍案,一阵阵强烈金光从海底往外射出,轰鸣声更是不绝于耳。

两个时辰后,天帝和炎帝带领天兵走出洞口,两人衣袍凌乱,神情疲惫、气促不匀。共工浑身带伤。天兵们各有死伤。

精卫守在洞口,她个头比原来小多了,眼神黯淡。炎帝看着自己的女儿,紧锁眉头。

天帝说:“还好我们两个人配合密切,鲽龙已经被制服,我们已经用万年玄铁将其捆住,短时之内应该不会有问题。”

精卫拍拍翅膀,看看龙王问:“龙王怎么处置?”

龙王面露羞愧之色:“我犯下大错,任凭天帝处置。 ”

天帝说:“你戴罪立功,在那个洞里住下,负责看守鲽龙。”

炎帝叹叹气,对精卫说:“那恶龙实在可恶,你的灵魂被他吞噬。”

精卫淡然一笑:“只要爹爹和哥哥平安降伏鲽龙,做不了人又如何?”

天帝运气整理仪容,恢复之前的威仪。他转头问:“精卫,你有什么打算?”

精卫说:“我继续在东海边住着,看守龙宫,绝不让他们再作恶。”

谛听捂着胳膊走过来:“精卫,那你就在东海边上耐心等待,五百年后,这里将会发生奇事,如果你成功渡劫,也许还能转世为人。”

从此,精卫鸟世世代代住在东海边,发出悲鸣声,提醒人们注意安全,警示坏人不要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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