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在十五岁遇见张康,距今已有十年了。
枫下的秋千,不可说的暗恋,年少的人承诺,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虽然后来他们脚下的路相距越来越远,但当时一定是坚定且认真过的。
周雨是个傻小子,只知道死读书,如果当时他聪明一些,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张康是个敏感且害羞的人,长的又矮又黑,不善交际,来到新班级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周雨。他在内心十分感恩,周雨主动和他打招呼,缓解了他社恐的尴尬境地。
其实周雨也害羞胆小,平时很少主动讲话的,应该是同类的相互吸引吧,他首先向张康伸出了友好的手,拉拉扯扯的就是十年。
他们的座位离的很近,只隔了个过道。说热络也算不上,学校严格的管理制度,使得他们几乎没有闲谈的时间,也就是吃饭的时候,才会闲谈两句。他们总是害羞的,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一个月后,自由划分学习小组,无需多言,他们选择了组队。于是,最幸福的时光到来了,这也是周雨后来才明白的,那时候的他不懂感情为何物,更不明白人生能让他真切又放松的日子仅此一段。
他们形影不离,除了睡觉和吃饭,几乎都在一起。一起上课走思,一起偷摸看小说,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关系很好。张康打球的时候,周雨买了饮料和零食,不敢直接给他,只能拜托体委转交。张康跑步的时候很帅,虽然他那时候长得不高,但他像豹子一样冲刺,充满着力量,周雨明白,这是张康展现自我的方式,他是渴望和世界对话的,他是勇敢的少年。
他们也会争吵,比如到底王俊凯和王源谁更帅,两人各执一词。往往吵架以后,周雨都会给张康买一块德芙巧克力,安慰他受伤的心。其实张康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他就是想看周雨气的脸红的样子,想吃他买的巧克力而已。周雨喜欢王俊凯,总是在橡皮上刻下有关他的记录,但是他的运气不好,橡皮总是丢。
高二参加会考之前,张康打开了文具盒,有一张粉色的纸条,上面写着“小康一定行,雨哥为你加油”,幼稚死了,这么老套的打气方式,他又不是小孩了,但是只有张康知道,他打开纸条的时候是笑着的。
会考完重新划分了学习小组,周雨和张康依旧在一组,铁哥们不分家。也有新的成员加入了,大家都很欢迎。
有一次周雨做英语阅读的时候,张康凑过来,问他知道Gold Coast是什么意思不,周雨摇摇头,张康说这是澳洲的黄金海岸,特好玩,傍晚的时候看特漂亮。周雨是崇拜他的,他英语很好,懂得也多。张康摸了摸他的头,以后有机会小爷带你去。周雨看着他意气风发的笑,感受着他手心的体温,觉得美好生活也不远嘛。
青春期总是伴随着荷尔蒙的气息。桌面上是大摞大摞的书,把少年们的身体挡了个严实。张康和周雨的腿总是挨的紧,他俩谁也不说,但是都很自觉的习以为常。慢慢的,他们不仅于腿部的碰触,张康说自己成长性骨折,老腿疼,拉着周雨的手,让他摸一摸。周雨的羞涩在他面前掩饰的很好,摸就摸,总是摸一下还不够。旁边的李心不说话,总是安静的看着他俩闹。
如果能永远这样自在该多好。
日子如流水,很快高三就到了。周雨和张康的成绩有不小的差异,在老师的安排下,他们分开坐了,说话的机会自然也变少了。跑操的时候,周雨后面的男孩去了其他队列,张康换到了他的位置。队列是那样紧密,以至于周雨的后背时不时会贴着张康的身体,甚至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耳边。
尽管高三的时间紧张,周雨还是会抓住一切能和张康说话的机会。吃饭的时候,跑操的时候,甚至周雨开始随着张康的习惯来调整自己。
少年就是这样的,为了能和对方靠近,愿意努力,愿意改变,不怕累,不抱怨。
但是高三下学期,张康没来学校,没人知道为什么。周雨干着急,每天问班长他有没有消息。就这样,他们两个多月没见面。我们该如何叹息呢,如果当时的他们有手机能联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周雨每天都在写信,都是一些无聊的废话,居然可以写满两个笔记本。他整理了很多笔记,期待着等张康回来复习使用。他想张康想的睡不着,总想着等他回来俩人见面的场景 。
某个周六的下午,周雨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想张康,他总觉得是时候了,该回来了。念着念着就想哭,不睡了,整理给张康的笔记吧。一抬头,阳光洒在黑板上,张康穿着红色的T恤,背着双肩包走过讲台,穿过细碎的阳光。周雨莫名的想哭。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班里的人鼓掌欢迎他回来,张康的眼里有好多人,周雨的眼里只有他一个。
原来,张康准备出国留学,去北京考托福了。周雨很想祝福他,却忍不住委屈,为什么不说一声,让他等好久。比起茫茫人生数十载,两个月真的不算久,只是因为周雨喜欢了,所以觉得度日如年。
不知道该不该可惜,周雨的信和资料都没送出去,张康依旧和他玩闹,但是不如以前那么亲密了。
张康在三年的时间里终于为自己的身高正了名,他喜欢站在周雨的背后,把手搭在周雨的头上,仿佛在赤裸裸的表现,瞧见了吧,周雨,我比你高半头。但是他也喜欢站在李心的背后了,然而他又恢复了害羞,并不敢碰触他的身体。
渐渐的,张康更喜欢和李心在一起吃饭了,周雨心疼,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次周雨病的厉害,大冬天的连着发了一个月的烧,大家都去吃饭了,他趴在桌子上,实在没有力气。忽而他听见了张康的声音,原来李心也生病了,张康给他买了饭,替他值日。那一刻周雨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缩在书堆的后面,闭着眼睛,不知道哭没哭。
于是周雨也不再像往常一样靠近张康,他强迫自己主动,和好多朋友一起玩儿,一起说笑,一起吃饭。有一天张康从他的身边经过,气呼呼地说周雨变了。周雨收回仰望他的目光,低头不语,可旁侧的视线里,尽是他生气离去的身影。
高三的最后一个社团活动,周雨用一块钱换了糖果和小星星,还有象征好运的签名。他纠结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在活动结束的时候,摸着黑把它们塞进了张康手里。
张康,我把你的名字写进了幸运本里,希望你好运,好多人会看到你的名字,但是他们不知道我爱你。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周雨和其他同学换了位置,坐到了张康的旁边,他们像以前一样在纸张上面写字聊天。张康说他去美国后一定会邮寄好吃的回来,去看NBA的时候会要林书豪的签名给他,等他再回国一定陪着周雨听周杰伦的演唱会。
当晚下了晚自习,张康陪着李心去超市了,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走完了,只剩下周雨一人。他依旧坐在张康旁边的位置上,回想着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命运就是那样悄然,张康的文具盒开着,周雨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张康是个坏蛋,原来周雨刻字的橡皮,丢失的那么多块,都在他的文具盒里。周雨是个笨蛋,三年了,才找得到。
高考就在日复一日流水般的岁月里,如期而至,伴随着英语考试铃声的响起,他们的高中岁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