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默识编《周易集义》之巽为风

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

彖曰:重巽以申命。刚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顺乎刚,是以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

象曰: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巽为八纯卦之一,上下皆巽,即“重巽”。巽为风为顺,巽之九二、九五皆为刚居中正,柔顺于刚,故能小亨,利见大人。风为号令,天地之使,君子以听从上命而行事,即“申命行事”。

荀爽曰:巽为号令,雨巽相随,故申命也。法教百端,令行为上,贵其必从,故曰行事也。

巽为号令,风行草偃,故巽亦为顺从。令行于上而下必从,故曰行事。

胡瑗曰:巽之体,上下皆巽,如风之入物,无所不至,无所不顺,故曰随风巽。君子法此巽风之象,以申其命行事于天下,无有不至,而无有不顺者也。

风无所不至,故称“随风巽”。君子象此而申命,亦无所不至,无有不顺。

《河洛真数》云:雨风相宜谓之巽。巽为命令,一风先之,上卦也,君出命令之象。一风随之,下卦也,为臣民之象。二风相重而不息,申命行事之象也。命乃人君所以鼓舞万民,而莫之违者也。风乃昊天鼓舞万象者也。风之鼓舞万物,动于无形,顺而入之,莫此为妙。君子之鼓舞万民,非令命无以告人,然阴在下,未易开晓,必先命之,又申命之,使之明白洞达,然后可以有为矣。如盘庚迁殷,谆切诰诏周之多士多方之类,皆是此意,此顺而入之道也。后世务为一切威驱势迫,如之何其入人心哉。此理惟君子能之。

上巽为君出命令之象,下巽为顺从之象。两巽相重,申命行事之象。

邵雍曰:一阴伏于二阳之下,其性能巽以入,其象为风,亦取入义。阴为主,故其占为小亨,以阴从阳,故又利有攸往,然必知所从乃得其正,故曰利见大人也。得之者,谦卑逊顺,和易温柔,识高望远,财禄俱全,更有家事薰心,多方纷扰,且得富妻,适生贵子,欲求琴瑟之好,其亦难矣,然而生子宜春夏为佳。

阴爻为巽之主,故仅能小亨。以阴从阳,故能利攸往,九二、九五之阳居中正之位,故利见大人。

朱震曰:巽为风,风者天之号令也,故巽为命。内巽者命之始,外巽者申前之命也。重巽之象,施之于申命,先儒谓不违其令,命乃行也。

内巽指下卦,外巽指上卦。朱震对巽卦的解释,与《河洛真数》似乎相反。《河洛真数》认为令出自上卦,下卦随之。朱震则认为令出自下卦,上卦随之。不过从申命的结果来看,似乎关系不大。

愚案:《说卦》云“齐乎哉,巽,东南也。齐也者,言万物之洁齐也。”“挠万物者,莫疾乎风。”巽风入物无不散之,申命行事无不从之,德风志随,柔顺刚以亨其小,占之利见大人也。

八纯卦中,巽为东南方位。

初六,进退,利武人之贞。

象曰:进退,志疑也。利武人之贞,志治也。

初六以阴居阳,其位不正,处巽最下,是卑顺太过,故有柔懦不决,进退迟疑之象,需有武人之刚贞,方无过卑之失。

荀爽曰:风性动进退,欲承五,为二所据,故志以疑也。

荀爽认为,初六为巽之主,风性进退无常,欲上承九五却被九二所阻,故其志犹疑。

王弼曰:处令之初,未能服令也,故进退也。成命齐邪,莫善武人,故利武人之贞,以整之。

王弼认为,初六处巽之初而不服令,所以有犹豫不决之象。行令除邪,莫过于武人,故利武人之贞,以行命令,除奸邪。

《河洛真数》云:初六卑下,恐惧不安,或进或退,所利用武人之刚贞,则无过卑之失。盖处巽之下,巽之甚,其志疑,或欲进而踌躇,若勇修己之德则利,故志治也。

初六过卑,恐惧犹疑,进退无定,故利用武人之刚决坚贞,才能挽初六过卑之失。

俞琰曰:初六卑巽而不中,柔懦而不武,故或进或退而不能自决也。若以武人处之,则贞固足以干事矣,故曰利武人之贞。阴爻何以为武人,阳主生,阴主杀,故履六三与此皆言武人。

初六卑顺失位,柔懦过甚,进退不能自主。故需武人之刚贞,方能干事。俞琰是宋末元初的道士,精研周易,是著名学者。

愚案:巽入之初,进退无常,柔之以刚,齐之以事,占之利武人之贞也。

过于柔懦,则进退无常,不足以干事。唯柔之以刚,刚柔相济,方能齐之以事,故占曰利武人之贞。

九二,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吉,无咎。

象曰:纷若之吉,得中也。

九二以刚居柔,是过于巽顺之象,故曰“巽在床下”。自屈于柔,在上无应,但能居中,而能言辞自达于上,故能吉而无咎。纷若,盛貌状,此处可指得众人之助。九二能得众助之吉,是因其居中而顺。

《河洛真数》云:《易》道贵中,床者人之所安,在床上得其中矣。今在床下,过于巽也,失中也,其不至于取羞辱犯笑侮者几希。巽过诚亦过,乃始称情为得中,是故通诚于人,如史巫纷若之多,而后为吉无咎也。

九二巽在床下,是过柔失中。过于巽柔,亦不可取。但九二居中,能通诚于人,得众人支助,如史巫纷若之多,故能吉而无咎。

冯椅曰:周官史掌卜筮,巫掌祓禳。卜筮所以占其吉凶,祓禳所以除其灾害。

南宋易学家冯椅解释了史、巫之别。

愚案:《说文》云“史,记事者也。从又持中。中,正也。”《周礼》云“掌官书以赞治。”《说文》云“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楚语云“在男曰觋,在女曰巫。”巽入之时,阴近于阳以散,史正巫诚而齐之其中,占之吉,无咎害也。

编者也解释了史、巫的含义。

九三,频巽,吝。

象曰:频巽之吝,志穷也。

九三以阳居刚,其志不逊。处两巽之间,上无所应,下无所据,本性不顺而不得已顺,故有频失频顺之象。虽顺亦不得已,故其志穷而吝。

王弼曰:频,频蹙,不乐而穷,不得已之谓也。以其刚正而为四所乘,志穷而巽,是以吝也。

王弼认为,九三刚正,为六四阴柔所乘,志不得申,不得已而顺六四,非出于本意,故有吝。

《河洛真数》云:九三以阳处刚,初非能巽,勉强为之,频失频巽,是可吝矣。吝者非其本心,是其志穷也。

《河洛真数》亦认为九三阳刚太过,非巽顺之人,勉强为之,则有频失频巽之吝。

愚案:处于巽入,频动而失其顺,占之曰吝也。孟子曰“疾首蹙额而相告”之谓也。

疾首蹙额,指厌恶痛恨状。九三本性非顺之人而被迫顺巽,故有疾首蹙额之状。

六四,悔亡,田获三品。

象曰:田获三品,有功也。

六四以阴居柔而乘刚,本应有悔,然上承九五君爻而得位,故虽以柔乘刚,却能悔亡,依尊履正,行命建功,故能收获颇丰。田,指打猎。

李鼎祚曰:《谷梁传》曰“春猎曰田,夏曰苗,秋曰搜,冬曰狩”,田获三品,“一为干豆,二为宾客,三为充君之庖”,注云“上杀中心,干之为豆实。次杀中髀骼,以供宾客。下杀中腹,充君之庖厨。”尊神敬客之义也。

李鼎祚详细解释了“田”和“三品”的含意。三品为尊神敬客之物,六四巽顺于九五,又履正得位,以此行命,故能有功,而获三品。

邵雍曰:以阴处阴,为柔以顺,所以亨通,其悔亡矣。惟其有顺义之功,故获充庖,祭祀,宾客三品。得之者,主有无心之机会,意外之财物,名利亨嘉,富贵之命也。

六四以阴处阴,柔而顺,故能亨通悔亡,而获三品。

程颐曰:四能巽于上下之阳,如田之获三品,谓遍及上下也。四之地本有悔,以处之至善,故悔亡。而复有功,天下之事,苟善处,则悔或可以为功。

程颐认为六四巽处两阳之间,能顺逊上下,如田获三品。四处阴柔之地本应有悔,但六四巽顺上下,处事极善故悔亡而有功。

愚案:巽入之世,柔顺于上下之刚,田猎而获其功,象占悔亡也。

六四以柔,顺于上下之刚,故有田猎获功,悔亡之象。

九五,贞吉,悔亡,无不利,无初有终。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

象曰:九五之吉,位正中也。

九五以阳居刚,违巽顺之道,本应有悔,但九五居中履正为至尊之位,故贞吉,悔亡而无不利。阳刚居尊,不遵巽道,故教化不以渐,雷厉风行,故曰无初,但九五中正,终能成事,故曰有终。先庚三日,指出令前先仔细谋划,后庚三日,指令出后再反复思虑,如此事无不成,故能得吉。

王弼曰:以阳居阳,损于谦巽。然秉乎中正以宜其令,物莫之违,故曰贞吉悔亡,无不利也。化不以渐,卒以刚直加于物,故初皆不说也。终于中正,邪道以消,故有终也。申命令谓之庚。夫以正齐物,不可卒也,民迷固久,直不可肆也,故先申三日,令著之后,复申三日,然后诛而无咎怨矣。甲、庚,皆申命之谓也。

王弼解释了“庚”的含义。申命布令为庚。先申三日,使民知之,令出后,再申三日,然后行令则无怨咎。

邵雍曰:刚健中正,而居巽体,故有悔。以有贞而吉也,有悔是无初也,亡之是有终也。先庚三日,丁也,后庚三日,癸也。丁所以叮咛于其变之前,癸所以揆度于其变之后。有所变更,而得此占者,则吉矣。得之者,毅然守正,不拘群邪,是以可掌权柄,而求望可成也。

天干中,庚前三为丁,后三为癸。邵雍解释,丁即叮咛,癸即揆度。变之前三日,反复叮咛,变后三日,再三揆度,然后其事可行,求望可成。

愚案:巽伏之道,阴入阳以顺,变在其中,风化之于天下无物不鼓动,悔亡而无不利,吉占为君子有终也。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是其义也。

编者引孔子的话,说明出令要谨慎。郑国的文书,先由禆谌打草稿,世叔提出意见,子羽修改,子产润色,然后才能成文,这正是“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反复思量揆度的结果。

上九,巽在床下,丧其资斧,贞凶。

象曰:巽在床下,上穷也。丧其资斧,正乎凶也。

上九以阳居柔处巽之上,在下无应,是穷极居高,人不我与,乃过于卑屈以求下,故曰巽在床下。过卑则不能决事而凶。

王弼曰:处巽之极,极巽过甚,故曰巽在床下也。斧所以断者也,过巽失正,丧所以断,故曰丧其资斧,贞凶也。

斧指决断。上九以刚明之质,却过于逊顺,则失去决断之才,故有凶。

《河洛真数》云:上九以刚处高,穷极于上,而人不与我也。无备以服天下之心,而乃过为卑屈以求容焉,此天子下堂见诸侯之时也。太阿倒持,大器虚拥,而天下之事去矣,何资斧之我有哉?失巽道之正,故曰正乎凶也。

上九以刚处高,穷极于上而下无应,故过为卑屈以求容。《河洛真数》以天子下堂见诸侯为例,指出这是太阿倒持,权柄落入他人之手,宜其有凶。

顾炎武曰:上九之巽在床下,“恭而无礼则劳”也。初六之进退,“慎而无礼则葸”也。

顾炎武以孔子的话,指出上九之“巽在床下”,是因上九恭敬过甚,不合在上之礼仪,就会烦扰不安。初六之“进退”,指初六过于卑顺,进退无措,就显得猥琐懦弱,这也不合于在下者的礼仪。不卑不亢,才合于礼。

愚案:虞翻从古本,资作齐也。应邵曰“齐,利也”,亡其利斧,言无以复断斩也。处巽之极,申命齐之过柔,行事失断不悦,故有丧其资斧之象,占之贞凶也。

编者指出,虞翻考证过古本《周易》有“丧其齐斧”的文本,应邵认为,齐作利字解,也能解释通。上九处巽之极而过柔,行事不决,故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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