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蠢了。
一阵亢奋的狂热劲过后,原恺阳立刻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多么愚蠢的选择,丧尸根本没有恐怖、不会害怕,即使自己手中有着枪和匕首,显然面对四个丧尸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拿着把枪只是用来壮壮胆的,底层数千丧尸,一旦开枪,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自己没受过训练,如何能够保证一击毙命,更空谈连续射杀四个丧尸。
而手中的一把匕首,只能用来近距离格斗,丧尸不会恐惧根本无惧利器,会被迅速拉近距离,如果不能采取主动,很快会陷入被动,甚至会被围杀。刚才杀死的丧尸,完全是凭着一股子亢奋劲加上运气,单凭自己这两下子,怎么能准确且有力地刺穿活动中的人类头骨。
太愚蠢了。
两个丧尸接连已到眼前,原恺阳后退着,突然转身就跑。不同于刚才的慌不择路,此刻他恢复了冷静。
他跑向一个饮水机,拔下水桶,沿着走廊洒了一地水,然后从墙边抓起一把拖把,卸掉了拖把头,一手紧攥着匕首,一手抓着拖把柄,严阵以待。他吞咽着口水,看着为首的半秃中年丧尸逼近,努力克制着想要逃跑的强烈冲动,默念着:回家,一定要回家。
半秃中年丧尸,走上洒水区域,踉跄了一下,往前冲了一步,被原恺阳半蹲着用拖把柄横扫了一下脚,顿时,向前扑倒在地。他摁住丧尸的脖子,匕首狠狠扎下,其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紧跟着的中年女性丧尸被他用拖把柄插入两腿间,“嘭”的一声,仰面摔倒,后脑勺磕在光滑的地面上。原恺阳跟上,架住其脖子,用匕首对着其眼窝,连戳了三四下。
尽管胃里很难受,一阵阵的痉挛,原恺阳捏着自己的喉咙口,硬哽住呕吐的欲望。
他一再地告诉自己,它们不再是人类,杀死它们,保护自己,没有错。
第三个丧尸踩在已倒下的尸体上,接着一步没踩稳,被另一具尸体双腿拌着了,一个前冲倒地,就这样,原恺阳接连解决了第三、第四个丧尸。
望着近前倒着的四具尸体,他暗暗松了一口气,默念着:“小心地滑。”
摆脱丧尸的纠缠后,原恺阳找到了监控值班室,门上没有任何标志,但是钱玲描述的位置应该没错,介于保洁休息室和保安休息室之间。用宋远帆给的通行证照了照,显示红色指示灯,再照了照,依旧如此。
他懊恼地骂了句:“蠢货,竟以为一张电子通行证能开所有的门。”
但又转念一想,宋远帆给的这张卡,是让自己用来开这里值班室的门吗?
收好电子通行证,想着边上的保安值班室,于是走过去一推门,也锁着。
“仔细想想,再想想。”原恺阳有些烦躁,于是静下心,倚靠着门思忖着。
保安,保安,得找一个保安,突然他灵光一闪,操,那半秃头,不就是穿着保安服么。
原恺阳立刻折了回去,从半秃头丧尸身上搜到了对讲机,电子通行证、手电筒和电击棍,看了看工作证,尸体的名字叫申传宗,看上去年龄也有五十多岁了。
这算打装备吗?他暗自觉得有点幸运。
带上保安的通行证,把电击棍别在了裤带上,手电筒也有用处,如果再能找个对讲机就好,于是他把对讲机也装进了西装口袋。东西带太多了,走起路来有些晃荡。
凭借保安通行证,打开了监控值班室的门锁,原恺阳推开门望了望,房间是全封闭的,光线十分不好,他一手握手电,一手持匕首,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一个角落,确认无异常后,合上了门,打开了灯。
一整面大型液晶屏上显示了16个监控镜头。这玩意怎么操作?他坐下后,试了试右击鼠标,弹出了快捷界面,摸索了一阵后,发现每一个监控画面可以切换监控机位,也可以调取每个机位6个月内的监控录像。
切换了若干个镜头后,原恺阳发现底层及部分监控摄像头遭到了破坏,且中断时间从录像时间判断,皆在今天下午两点左右,而那时自己还在十二楼。
他又调取了昨夜八点左右军队进攻医院的画面,从一号楼正门的机位可以观察到,军队身穿绿色迷彩服,排着阵型,用火力强行压制进入,转到大厅的机位,看见军队进入大厅后,并未采取想象中的搜索和救援,而是强冲电梯口和安全通道,进入后不断的有士兵晕倒,很快就被丧尸包围。剩余的士兵进行了顽强地抵抗,虽然各种武器扫死了一片又一片丧尸,然而丧尸却是越聚越多,前赴后继,士兵连更换子弹的时间都没有,接下来的,就是残酷地虐杀,士兵用匕首、刺刀与丧尸肉搏,但是不断的有人被拖倒、啃咬、分食,画面中滞留在底层大厅的士兵没有任何一个能幸存,更令人恐惧的是,死去的士兵不久后,又重新站了起来,成为了尸群的一部分,画面上丧尸逐渐地汇成了一片黑压压的尸海。
凝重的画面如此真实的回现了那令人压抑窒息的一幕,原恺阳甚至真切地感受到自身陷于尸海的绝望,握着鼠标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苦熬着看完了十多分钟的回放后,沉默了良久。
真的还有希望出去吗,回想着近百名武装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组成的阵线,在尸群的无情冲击下,支离破碎,一点点被蚕食,吞没,最终全军覆没,而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公务员,最多练练健身、跑跑步,凭什么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呢,他按捺不住用牙紧咬着自己的手臂,极力克制住绝望黑暗的侵袭。
要活下去,要回家,一定要回家。
稍稍恢复了平静后,他又尝试查找各个出口的监控情况,但尝试了多次,都发现被损坏了。只有三号大厅的情况,也就是急诊大厅,看见的景象同样是黑压压的绝望。
他有点沮丧,掏出口袋里吃剩的面包,全部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同时绞着十指,思忖着。忽然想到还要找丁姐和医生,他觉得自己有点心不在焉,都忘了钱玲的嘱托,竟有点责怪自己的感觉。
为什么我会责怪自己?原恺阳没多想。
在镜头七层内科病房的走廊监控中,可以看到,整个楼层散布着为数不少的丧尸正四处游荡着,即使有幸存者,生还几率也非常渺茫。
为了对钱玲有个交代,原恺阳查看了七层昨晚的录像,在画面中找到了钱玲描述过的人:个不高,年龄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大饼脸,有点方,非常温和亲切。在丧尸潮爆发后的录像中,丁姐先后出现过几次,似乎狼狈地在躲藏,根据其踪迹,跟踪调取了数个监控机位的录像,发现其在八点左右和三个人进了安全通道,之后查了各层录像,当查到第十层时,却惊奇的发现画面中只有若干个行动极为缓慢老态龙钟的丧尸,而远处似乎有两个影子从后绕过丧尸进入了一间病房。
没错是一个穿着的护士服的。
原恺阳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发现丁姐,十楼什么病房。”
没多久,钱玲回信:“太好了,十楼老干部专用病房。”
有希望了。
原恺阳立刻启程出发,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望监视屏幕,想着刚才那一段令人心惊胆寒的回放。
总有办法的。
坐电梯吧。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通过监控录像,原恺阳基本上对大楼内各个楼层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使他有了胆气乘坐电梯。望着向上的数字,他蠢蠢欲动地扭动着握匕首的手腕,回想着刚才消灭丧尸的感觉。
冷静,一定要冷静,恐惧才是最大的敌人。
原恺阳一再通过心理暗示强化自己的信念。
“叮”的一声,十楼到了,他靠在门边,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门开了,寂寥无声,用脚挡住门,探出身子,注视左右,没有异象。看了下引导标示,整个一层都是老干部专用病房。
他根据监控显示的位置,右转进入西片区。从门玻璃向里看去,走廊里只有2个老年丧尸,和一个年轻护士丧尸。他暗想片刻,打定了主意。
于是他谨慎地从门口将手伸进去,锁住半面门。然后,他用手电照射丧尸,并用匕首轻敲玻璃,引起丧尸注意,很快第一个靠近门口的老年丧尸先蹒跚而来,刚推开门,躲在门后的原恺阳用拖把柄绊倒了它,踩住后背,一击结果了。
他把尸体拖在了一边,如法炮制,又将护士丧尸引了过来,想故伎重演,拖把柄一绊,没倒,丧尸转头,扑了上来。原恺阳一惊,心脏狂跳,舍了拖把柄,跳后一步,用匕首刺其眼窝,结果刺在脸颊上,挑下一块肉,丧尸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整个身体侵了进来,直向其脖子根咬去。
原恺阳右手被擒,左手被夹住,竟一时不能动弹。
他干脆向前一踏步,向前顶去,跟丧尸抱了一个满怀,因其个子娇小,被他压着翻倒在地。
他一把掐着它喉咙撑起身子,对着那只双眼皮涌泉般的眼睛将匕首扎入,狠狠捣了两下。
丧尸不再动弹了。
原恺阳翻过身子,坐在地上,深喘着气。
千万不能大意啊。他心有余悸回忆着刚才这一幕的每一个细节,如果不是自己急中生智,如果不是丧尸身材娇小,那么自己可能就会如同那些士兵一样,成为了尸海中的一滴黑色水珠,他一半庆幸,一半责备。
任何一次失误,就是生命的终结。
对着走廊中最后一个老年丧尸,原恺阳还是按照设计的办法,引出来后,果断地消灭了。
尽管走廊中已经看不到丧尸了,原恺阳还是走在中间,注视着两边情况,收起脚步声,蹑手蹑脚地走着。到了监控中见到人影的房间,他拧了拧门把手,锁着,于是敲了敲门。里边没人回应。
于是他用指关节以一定节奏敲响了门,同时轻喊着:“开门,我是正常人。”
门里传来了交谈声,有个温和的女声,模糊地听见了一句话:“没事的。”
没耽搁多少时间,就传来了脚步声,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小个子大饼脸的女子从门里探出头来。
原恺阳脱口而出:“丁姐。”
“你是?”丁姐的声音正如钱玲所描述的,非常的温和,感觉不到在绝境中该有的绝望和恐惧。
“钱玲让我来的。”
“钱玲还好吗。”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激动地说:“我担心死她了。”
原恺阳看了看外边的情况,说:“外面不安全,里边再说。”说着,他推着丁姐进了门,旋即按下了门锁。
房间内另有一个中年男医生,他脸色苍白,蜷缩着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刚坐下,丁维妮坐在原恺阳身边焦急地问:“钱玲怎么样?”
他想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要那么凝重,想嘴角拉出上翘的线来:“还行,在三楼的四号手术室里。”
“那就好。”丁维妮松了一口气。
经过相互的交谈,原恺阳了解到,丁维妮苏醒后发现所有人都昏厥了,就叫醒了钱玲让她赶快去找领导报告。后来发生了丧尸复生的情况,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活生生被丧尸咬死,她到处躲藏,发现每层楼,每条通道都有丧尸的身影,到处都是哀嚎,到处都是死亡。后来她遇到了值班医生杨劲堂和值班护士卢慧珏,提议躲到人少的老干部病房区域,在安全通道里,护士卢慧珏被丧尸拉住了衣服,滚下了楼梯,两人战战兢兢,逃到了十楼,躲在房间里,等待救援。期间,丁维妮曾多次出来,探查情况和寻找食物。
“我们走吧。”在丁维妮说完后,原恺阳立刻建议去三楼,“三楼手术室有个产妇,一个多小时前离开时说是已经开三指了,钱玲让我找能够接生的医生,看到你们就有希望了。”
“到处有失心疯的人,我们怎么走?”杨医生惊恐地打着颤。
原恺阳尽量放松地说:“我能上来,说明一路上走得通。”
“我们还有救吗?”杨医生盯着他的眼睛。
原恺阳有些厌恶那惊恐无助的神色,决定不能将事情全盘托出,不然这个人非崩溃不可:“我也不知道,我们先下去吧,三楼离地面近,有利于救援。”
杨医生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坚决不肯离开。
原恺阳看着丁维妮。
她点了点头:“钱玲没经验,我们快点走吧,老杨,待在这里不安全,反而会错失获救的机会。而且根本没东西吃,也撑不下去了。”
好说歹说,杨医生终于点头肯跟着走了。
三人匆匆忙忙从穿过病房的走廊,出了门。
丁维妮一出门就见到躺着的尸体,差点叫了出来,忙捂住自己的嘴。原恺阳转身看见杨医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它们不会再动了,没事的。”
“你杀的?”杨医生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
原恺阳点了点头说:“它们不是人类了,只是会动的躯壳,如果我不这么做,现在我就和它们一样了。”
丁维妮见着那护士被扎烂的眼睛,难过的流出了眼泪。原恺阳扶着她,按下了电梯按钮,门开了,两人走进了电梯,杨医生又改变了主意,不肯与他同行。
“你是杀人犯,我不和你一起走。”
“你疯了啊,快进来啊,这里不安全。”原恺阳和丁维妮两个人都在劝解他,但他就是坐在地上,充耳不闻,怒目直视。
“不走,跟你走更不安全。”杨医生叫得很大声。
“你这个疯子。”原恺阳恨不得冲上去抽他一顿。
突然他看见东区的门被推开了,三个丧尸,跑了出来,直向杨医生冲去。
“杨医生。”丁维妮脸色大变,惊喊:“快走啊,它们来了。”
原恺阳嘱托她按住开门键,一步冲了出去,拉住他的手,往电梯里拖。
他竟然吓得浑身似筛糠般抖得一步也动不了,大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原恺阳狠狠给了他下巴一拳,打得他两眼翻白,硬抓住其两只手,横拖着拉进了电梯。
门及时关了。丧尸被阻在门外。
丁维妮望着他,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很快到了三楼,原恺阳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后,在丁维妮的帮助下背起了杨医生,准备快些到手术室。
刚走出电梯通道,他感觉头上被狠狠砸了一下,两腿一软,眼一黑,倒了下去,隐约中,听见了丁维妮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