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无疆tj /文
(阳春面)
若论饮食场所,大致分为屋内和屋外,用现在的话说“堂食”和“摊饭”。当然,屋子有高档和简陋之分,前者称酒楼,后者呼“狗食馆”;而就摊饭而言,已无高下贵贱之别了,方桌条凳,小车锅灶,便是生意,那“引车买浆者流”也可归为此类。
(清末民初的走街串巷的食担)
苏州初尝“阳春面”
我真正意义上的旅游,当是大二暑假时走的津浦线,时在1980年夏。穷学生没有钱,坐硬板,睡澡堂,吃干粮,蹭门票,能省则省。在吃上,什么淮扬菜、本帮菜,得月楼、天外天想都不敢想,偶尔吃点“小吃”已算开斋了。
(清末民初,上海黄浦江边的小食摊,做碗阳春面,即煮即食,方便价廉,是码头工人的午餐)
记得一日,从苏州火车站“借宿”出来,在一处弄堂边有卖阳春面的。阳春面早有耳闻,乃苏州的名小吃,勾起我一尝的欲望。
(早年间,路两边都是各色小食摊,满足普通百姓的饮食需要)
方桌边条凳上坐下,唤老板做阳春面一碗。那炉灶在墙边支着,旺火铁锅冒着蒸汽,旁边的案板上已备下细面一绺,但见老师傅用长筷挑起,飞入滚水,那细面若丝雨落湖,在汤头上涟漪,甚是浪漫;
三遛两游后,面已煮熟,老板顺势捞起,沉入边上的冷水锅里抄过,增加面条的筋道,甚有讲究;
待再次挑起时,那面条纹丝不乱,宛若梳理好的秀发,抖着轻柔,布入备好汤头的瓷碗里,那手法是一面三折,甚为洒脱;
再看那碗汤头,浅红的汤水(骨头汤)上漂着油花儿,堪堪没过面条,翠绿的香葱点缀其间,将色、香、味齐聚,甚可称为艺术。
(挑起的阳春面,香气诱人)
伴着老板那腔吴侬软语,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一并上桌,让你未曾动筷儿,已馋涎欲滴了。我有模学样地模仿着当地人,将细面用筷子卷起举高,吹余热,闻面香,慢慢放入嘴里,淋漓的汤汁簇拥着面香,在舌尖上盘旋,那迥异北方面条的味道真值得砸吧。淡而有味,清而含荤,看似没那么多真材实料,但又让你饱在面上,香在汤底,鲜在葱中。
一碗阳春面落肚,已是微汗额头,周身的舒泰。掏出8分钱,2两粮票拍在桌上,离座奔“狮子林”而去。
(卷饼)
贵州的“大饼卷一切”
再一次饕鬄街头,当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贵州。参加一次研讨会,房间里愤青相聚,群儒舌战,不觉时至午夜,晚餐的玉盘珍馐消化得净尽,便相约外出宵夜。仲夏夜的贵阳还未入睡,街边的小摊生意正好,捡一处清净的摊位坐下,是我们北方客不曾吃过的“卷饼”。
(清末民初的小食摊)
摊位不大,并排放长桌两张,周遭有方凳围起,靠里的桌子上摆着家伙式,一排瓷盘放满多种切成丝的菜品,各色萝卜,菜心黄瓜,葱丝香菜,豆皮粉丝,反正能生吃的菜蔬琳琅满目,就是没有荤腥;旁边的坛坛罐罐里是油盐酱醋,兼有辣椒酱和小尖椒,是佐餐的作料;托盘里是一张张薄如蝉翼的春饼,然后用春饼卷起菜蔬蘸着作料吃,我想这或许是“大饼卷一切”的前身。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小食摊)
令我惊奇的是春饼的制作,那时还没有现成的春饼卖,每一张都要自己烙。摊主是位小嫂子,围着一只小火炉,一个小饼铛,手拿一团软面做饼。那面团活的柔软,将将不沾手亦可抓起,然后去那热锅上灵巧地一转,湿面贴上热锅,瞬间熟成薄饼。小嫂子右手抓面团,左手持小铲,随烙随铲,烙熟的春饼被小嫂子落叶般地旋在托盘上,四散开来,晾凉而不沾。那种娴熟兼带潇洒,劳作又不忘招呼吃客,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
(大饼卷一切)
几位壮汉卷着吃着,就着啤酒,淌着热汗,时不时斗着贫嘴,不觉间吃了几盘春饼,那风扫残云的吃相令小嫂子窃笑。
月满中天,吃得肚圆,哥几个相携醉归。
(所选照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