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公元1004年。
这一年是宋景德元年,在位的是北宋的第三位皇帝宋真宗。
北宋自开国起绕不开的一个主题,就是北方的战事。
在宋真宗即位以前,宋辽之间已经进行了多次较量,互有胜负,但是自从宋太宗的雍熙北伐惨败后,北宋就由主动进攻转为了被动防御。
辽朝则愈发转向主动进攻,这一年九月,著名的萧太后与辽圣宗以收复失地为名,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南下。
北宋本是设置了多重防线的,但是辽军并不按常理出牌,快速绕过宋军的主力防守,攻破遂城(今河北徐水),力攻定州。
宋廷朝野震动,宋真宗也慌了神,准备迁都南逃。
但是宰相寇準力请宋真宗北上亲征。
南逃毕竟是下策,没有办法,只好北上,临行前有留守大臣问如果十日不胜怎么办,宋真宗沉默良久才说“立太子。”
也确实是难。
辽军也并不容易。
这次出兵南下的主要目的是索要关南土地,大致今天的河北白洋淀以东,是燕云十六州的重要组成部分。萧太后虽然年轻,但是政治经验丰富,知道两国实力并不悬殊,因此出战前就做了战、和两手准备。
眼下辽军深入腹地,供给受限,又因为是绕过的防线,有腹背受敌的危险,求和的砝码逐渐加重。
但是想求和就更得有胜战,不然怎么谈。
于是辽军在表达了求和意愿后,又重兵集中于瀛州(今河北河间),日夜不停攻城。
没想到宋军死守,十多天激战也未攻下。
没办法,又合兵南下,三面包围澶州(今濮阳)。这离东京开封已经很近了。
结果辽朝统帅率兵在城下巡视时,被宋军大将以八牛床子驽射杀了。
辽军士气大挫,萧太后大哭。
这时宋真宗一行也抵达了澶州,亲自登上北城门楼督战,宋军士气大振,山呼万岁,气势百倍,一下子搞得满心惶恐的皇帝也安心了。
于是罢兵息战,两厢情愿了。
宋朝当时的议和大臣,名叫曹利用。
曹利用是武选官出身(类似皇帝的家臣),当时只是一名北方边防地带的监察巡视官员,据说是喜谈善辩,应该跟辽国打过交道,正好在朝廷汇报工作,就被枢密院推荐了(有点抓壮丁的意思)。
这也说明议和这个事,绝不是个好差事。
不过曹利用信心满满,准备到辽营一展拳脚。
当然谈判的第一步,就是要明确底牌。
宋真宗虽然目前形势有利,但是毕竟心有畏惧,告诉曹利用关南之地不能割让,岁币数额可以谈,如果实在没办法,要百万也可以。
曹利用领命出来,转头就被宰相寇準叫进了小黑屋。
寇準警告他,虽然皇帝开口了,但是谈判的数额不许超过三十万,要是超过了就弄死他。
很黑社会。
这下子谈判难度翻倍了。
曹利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谈判一开始,萧太后果然直入主题,要求割地。曹利用只能把心一横,说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答应的。
这就看谁能耗下去了。
从结果看,辽军应该是相对更被动,经过反复几轮谈判,最后三十万银帛竟然成交了。
曹利用大喜,赶紧带着约书去向宋真宗汇报。
宋真宗正在用膳,就先派了太监问岁币的数额。
曹利用想亲自汇报,就给太监伸了三个手指头。
太监以为是三百万,就回禀了,宋真宗很是吃惊,觉得太多了。
但是思前想后,觉得能谈成也算可以了,终究是平息了战火,换取了安宁。于是就宣曹利用晋见。
结果曹利用说每年只需三十万,宋真宗喜出望外,非常高兴。
太监无意中帮助曹利用做足了宋真宗的预期管理。
曹利用从此备受重用,最高官至宰相。
这个约书,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澶渊之盟。
宋辽结为兄弟之国,以白沟河为界各自撤兵,每年岁币三十万银帛,双方在边境开展互市贸易。
百年和平。
“生育繁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白发长者),不识干戈”。
造就了几代人的幸运。
也影响到了几代人的不幸。
百年无战事,宋辽双方“忘战去兵”,“武备皆废”。
东北地区的女真部迅速崛起,先灭辽,再灭北宋。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