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男轻女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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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没想到我还能见到妈妈。如果不是她在门口叫我,我都认不出她来。

“招娣,”她说,“我回来了。”她拎着个包,站在门口,手搭在门上犹豫着没有进来。

我努力地想把眼前的她,和我印象中的妈妈联系起来。

妈妈离开的时候我已经七岁,可我想不起她的模样。想起来的只有她蜡黄并且满是怒气的脸。

“你来干什么?这是我外婆家,又不是你家。”

“我是妈妈呀。你不认得我了吗?你外婆就是我妈呀。”

她是外婆唯一的孩子,可她离开后就没见她再回来。

我和她对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她放进来。外婆的家,见不见她都要外婆做决定。

虽然我心里不待见她,但我不能阻止外婆见女儿。

她往里走,眼睛四下张望。“你们还住在这屋子啊。”

“不住这能住哪。”我关上门,不去管她。

她好像没有感受到我对她的敌意一样,和我说个不停。

我以为我对她已经没有恨了,再见到她时一切又都回来了。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自己的生活,可我还是恨她。

比起那个和她离婚抛下我的爸爸,我更恨她。从小爸爸对我的嫌弃就显而易见,我也从来对他没有过期待。

“小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大应该是个美女,还真是。”

她扔下包,走近我,试图握住我的手,被我一下躲开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她上次来外婆家还是二十年前。那也是我第一次来外婆家。她带着我来到外婆家,把我丢给外婆,她自己离开了。

“我来看看你外婆。”

“自己的妈,二十年都不回来见一面。现在又跑回来装什么?”

“我也是你妈,你不也没去见我。”

我心中对她的恨被这一句话瞬间激发。“是我不见你吗?”我看了眼身边,想找个东西摔。没找到,用脚踢了下旁边的鞋架。“当年是你不要我。你把我丢给外婆,自己一个人走了。”

她没有因为我的话而生气,反倒是脸上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像是要讨好我,又像是想掩饰自己的难堪。

“当时我真不是不想要你。我一个人没法养你。你爸又不管你死活,把你扔给我人就消失了,找都找不着。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她的话让那些我不愿回想起的记忆又再次回来了。从小她就和我说,生我之前她做了个梦,梦见生的是个男孩。爸爸很高兴,还给我起了个很宝贝的名字——杨宗宝。

直到看见我,爸爸脸都黑了。他说他家的香火不能在他这一辈断了。

本来爸爸不想要我,最后是妈妈不忍心,我才没被遗弃在医院门口。

“后来我再婚,不好再来找你。”我还在发愣,她上前抓住我的手。

我瞬间打了个寒颤,把手抽回来。“你现在也可以不用来。”

“我留下的电话你怎么一次都没打过?”

“我和外婆过得很好,电话我们早就扔了。”

“你外婆还好吗?我去看看她。”她走向外婆的房间。

2

最终外婆还是心软,把她留下。虽然二十年都没见过,但毕竟是自己女儿,外婆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看看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妈妈心满意足地去收拾房间。

妈妈出去后,外婆留下我,对我说:“不管她当年怎么样,她毕竟是你妈。”

我含着泪冲外婆点点头。她毕竟是我妈。

因为她的到来,外婆的精神头好些了,能吃也能睡。先前外婆睡不着,我坐在床头陪她说一天的话。

现在她睡着了,我只能和妈妈尴尬相对。

“时间过得好快。”妈妈说。

我头也没抬,坐在旁边继续画画。怎么长时间没见的人说话都要从时间开头,时光匆匆,离了时间好像不能说话一样。

虽然外婆留下她,我可没打算和她缓和关系。

她不识趣地凑过来,坐在我旁边。“你这画画得真好,像照片一样。”

我往旁边转了个身,她又再次凑上来。

她头从我背后探出来,身体的热气都要贴到我身上了。

“你到底想干嘛?”

我看了眼外婆,外婆没有被我的声音吵醒。我示意她出去说。

把门带上,我手里抱着平板看着她。“你到底想要干嘛?”

“怎么说我也是你妈。关心你有错吗?”

她的嘴一开一合,说出让人发笑的话。而她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一脸严肃的表情显得很真诚,把自己都骗了。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她走到另一边,和我面对面坐下。“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没办法呀,我再婚了。我也不容易的。”

“你再婚了,那又何苦回来找我?”

“我,你到底是我女儿。”

“我长大了,不需要你养了。”

别人小时候都有父母,而我先被爸爸抛弃,又被妈妈抛弃。现在又回来想要找我。小的时候我很渴望父爱,渴望母爱,可没人要我。

我没有叫杨宗宝,他们给我起了个名,叫招娣。想要我给他们再带来个儿子。可生儿子这事又不归我管,我努力了也没用。

他们害怕罚款,躲起来,不让人知道他们有了个孩子。偷偷摸摸努力了五年,妈妈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他们就责怪我,怪我名字不好,没给他们带来儿子,又想给我改名徕娣。

那时我已经懂事了,大概能听懂他们的话。我知道他们给我起的名字包含他们恶毒的想法——如果生的不是我,是个儿子就好。

我被人发现,他们在乡下躲不住了,给我改名的事才作罢。

爸爸埋怨妈妈,怪妈妈当时在医院不该留下我。在那时,我还是挺感激妈妈没有遗弃我。

后来爸爸不在妈妈身上继续努力了,他跑去别的女人身上努力,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妈妈把对爸爸的怨气都转移到我身上,好像她生不出儿子都是我的错。

爸爸在别的女人那努力了两年,终于得偿所愿生下了儿子。爸爸抛下妈妈和我,和那个女人离开。

妈妈带着我,我以为她会和我生下来时一样,不会抛弃我。但是我错了,还不到半年,她就把我丢给外婆自己离开。

后来她回来过一次,说她要结婚了,留了个她的新电话,然后就没再回来。我再也没她的消息。如果没有外婆,我并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外婆醒了,在里面叫我。我扔下一旁的妈妈,赶紧跑进屋。

3

妈妈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没弄明白。

她没有再说要我原谅她,不过还是在慢慢缓和关系。

丢下我二十年都不管,现在突然跑来。她自己的家庭呢?虽然有疑问,但我一直没问出口。

那是她的生活,不是我的。

早上醒来她已经煮好早饭,我刷个牙洗把脸就能吃饭。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样才像个家。

“招娣——”

“有事你就说事,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我在网上挂了号,想带你外婆去医院看看。”

“你想带就带吧。”

外婆的情况,我带她去了所有能想到的大医院,结论都一样,算不上什么病,就是年纪大了。

人都有年纪大的时候,我也会有。我倒不是很难接受,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外婆把我养到大,陪了我二十年,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却还是碌碌无为,让她担心。

“你和我一起去吧。”妈妈一边洗碗,一边不经意地说。

“我不去。我没空。”

其实除了因为要画画,还有就是我不想和她一起出门。

她在这里住我忍了,可要和她一块出门,那别人还不得把我当成她女儿。

外婆毕竟是她妈,她也不至于把外婆弄丢了。

她没再说什么,洗完碗就带着外婆出门。

外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还能和女儿一起出门,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看着她们出门,心里有一些隐隐的难受。

妈妈当初只留了个电话,就再没回来。

外婆也很倔,从来没打过她的电话。

外婆现在年纪大了,不记得她多么决绝,想起来只有她的好,这些天叫她的次数比叫我都多。

我笔拿手上半天,一条线也没画。回过神来,画还是两天前的样子,没有进展。这是我用来参加插画大赛的画,截止期还有十天,不得不加快了。

我用笔在平板上继续画人物的头发,才画了两笔,平板就关机了。

我放下平板和笔,回房间找充电器。一个充电器手机在用,另一个好像是在外婆房间。之前在外婆房间画画的时候,在外婆的床头充过电。

我走去外婆房间找充电器。外婆的床头有个低矮的床头柜,用来放东西。上回充完电应该是放在奶奶的床头柜上没拿走。

床头柜上只有一个白漆红字的钢杯,外婆喝水用的。我拉开抽屉,充电器被外婆收起来了。抽屉里除了充电器,就是几张照片。

我拿起充电器,迟疑了下,坐下来,把照片拿出来。照片有的是外婆与外公的合影,也有他们的独照。外公的样子我只在大厅的遗照上见过。

相片的右下角有时间,是在我出生前拍的。泛黄的照片承载着外婆的回忆。里面有一张是外婆、外公和妈妈的全家福。

在妈妈之前,外婆还生了几个。可没多久,就接连死去。外婆27岁才生下唯一的女儿,宝贝得很。

妈妈5岁的时候,外公就没了。这张照片是这里面唯一的全家福,那时外公还年轻。照片的边缘有道折痕,还有抚平的痕迹。

我的眼眶不由得湿了,这些照片之前外婆都没给我看过。我翻看着照片,一张纸条掉落下来。

纸条上写着的是妈妈的电话。我的眼泪瞬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我一直以为外婆把电话扔掉了。外婆当着我的面扔的,没想到她又捡了回来。

原来外婆最后服了软,打了电话给妈妈。妈妈放下自己的家庭,回来陪外婆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对她的看法有些改观。

我小心把照片收回去,把写着电话的纸夹在中间。我拿起充电器,把抽屉关好离开房间。

4

“外婆今晚怎么出来吃饭?”

外婆出门走一趟,回来精神头似乎好了些,执意要在餐厅吃饭。

“我高兴啊。”外婆抓着我的手说。

外婆嘴角咧开,我也受了影响,不由得也笑了。“什么高兴的事?也让我高兴一下。”

“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外婆眨着眼和我说。

“你不是去看病了吗?”

“我还看什么病。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妈妈急忙出声。“妈,你别说这些。你还得长命百岁呢。”

“我还长命百岁。我这辈子没什么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外孙女。”外婆看向我,“当时你妈把你带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和你有缘。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工作……”

“外婆……”我拍了拍外婆的手背,已经说不出话。

那时的外婆头发还没白,腰也还直。我哭的时候她总是把我拉进怀里。她只是持续轻拍我的背,她没安慰我,却让我感到安心。

我知道,她不会和我爸爸、妈妈一样抛弃我。

小时候,晚上做噩梦,醒来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外婆。看见她安稳地睡在我旁边,才放心。外婆细微的鼾声是我听到最好的催眠曲。

“我要不在了,你可怎么办?你那画,能养活自己吗?”

小时候我喜欢画画,外婆总是支持我。同学笑我没有爸妈,我就画给他们看。即使画得不好,外婆也支持我。

因为外婆的支持,我画下去了。慢慢的,我不画爸爸妈妈。我知道,我确实没有爸爸妈妈。可我有外婆,我就画给外婆看。不论我画得怎么样,外婆都说好。后来我画得越来越好,想要学美术。外婆也一直支持我,供我上学。

可她还是在心里默默担心我的生活问题。我不是没有收入。只是我在网上接插画赚钱,这种事在她看来难以理解,所以担心我。

如果我比赛能获奖,或许就能让外婆放心。我迟迟还没画完,看着外婆担心我的样子,突然没有信心了,没法和外婆说。

“我把房子卖了。”外婆视线缓缓地转一圈。“到时候你拿到钱就可以安心画画了。”

“你怎么把房子卖了?”我以为我听错了,脑子一下有些懵。

“你妈有门路,房子能卖个好价钱。过几天钱就能到,到时换个小点房子住,剩下的钱你拿着去实现你的梦想。”

“外婆……”我抱住外婆,眼睛里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复杂的情感交汇在一点,瞬间迸发出来。

“怎么都哭了?”妈妈端上最后一盘菜。“高兴的事弄得这么伤感。”

5

外婆像漏了气的气球,很快瘪了下去。

那次的晚餐像交代后事一样,了了心事,外婆瞬间就老了。才一周,就……外婆躺在床上,嗓子艰难地发出声。

我和妈妈都围在外婆床边。我抓着外婆的手。外婆抽出手,指着妈妈。“把我的遗书拿出来。”

妈妈从抽屉拿出外婆的遗书,关上抽屉,开始念遗书。

房子卖了一百多万,妈妈拿到五万,剩下的钱都留给我。外婆听完点点头,鼓励我好好画画追寻自己的梦想。

我拿过遗书。外婆不识字,遗书是打印出来的。外婆签上自己的名字——刘玉兰。这是外婆唯一会写的字。外婆的字很大,歪歪扭扭没有结构。遗书的大致内容和妈妈念的差不多,只是金额分配不对。遗书上写着的是我分得五万,其余的留给妈妈。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我看向站在一旁的妈妈。她好像明白我要说什么,突然跪下来,抱着外婆嚎啕大哭。

“这不对——”

“妈呀,你怎么这么狠心。”

每当我要开口,妈妈总会用各种话打断我,不让我往下说。她哭得都恰到好处,我不开口她也不开口,我一开口她就开始哭。

“卖房的钱你妈会分给你。”外婆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张大嘴呼吸,没一会儿就合上眼。

“妈,你怎么了?”妈妈突然大喊起来,拉着外婆死命摇晃。外婆一点反应都没有,手臂软趴趴的没有力量,被抬起来就自然垂下。

我冲上前,一把推开妈妈,把外婆的手抓在手心里。外婆的手还保留着余温,却没有任何回应。她真的离去了。

“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吧?”

听到我的话,妈妈还想装无辜。“你在说什么?”她说着突然上前,从我手中抢过遗书。她小心把遗书折好收起来。“你别怪妈妈。妈妈也是迫不得已。”

“你有什么迫不得已?钱都让你拿了。这是外婆给我的钱。”

“我再婚,一年后生了个儿子。本来一家人还挺幸福。前段时间,你后爸——”

“那是你男人,不是我后爸。”

“他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你弟弟明年就高考,我们真的很需要钱。”

“那不是我弟弟。我没有弟弟。”

妈妈冷哼一声。“反正遗书在我这,卖房的钱也在我这。你要不满就来抢啊。”

她嘴上装得强硬,行动却害怕了。她后退一步,侧过身挡住放遗书的口袋。

我看着她,是彻底的陌生人。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是个儿子,她会不会对我好一点,爸爸是不是不会离开。

后来我知道,我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他们不要我是他们的错,我不应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你真的要这样吗?”我冷冷地看着她,“我要上法院告你了。”

“你去啊,”她手插在腰上,一点都不怕。“签遗书的时候有律师在场。招娣,你斗不过我的。”

“我说过,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我叫刘心怡。”我上前推她。“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凭什么我要出去。”

我才不管她反抗,用尽所有力气把她往外推。她嘴里骂骂咧咧,最后还是走了。

她的离开只是暂时的。房子已经卖了,可能过不了几天就有人上门了。外婆把妈妈叫回来,却被妈妈骗了。妈妈手里那份遗书上外婆的签名,还按了手印,不知道去法院能不能告赢。

外婆的丧事还要办,我脑子有些疲惫,没法考虑那么多事。坐在外婆床边,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外婆还没死一样。

外婆陪在我身边,我静下心来。外婆留给我的钱要再争取,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插画比赛的画画出来。虽然外婆没法知道了,但我还是希望能赢个奖,让外婆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我拿过平板,看了下之前的画。之前没看出来,快画完了,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画得不好。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有哪里不对。

我看了眼外婆,做出决定。离截稿还有三天,为了防止自己后悔,我咬着牙把画稿删除。深吸一口气,心情平静下来,进入状态。

之前我画的一直都是二次元风格的插画,从来没给外婆画过画。现在我只想给外婆画一张画。印象中在外婆的抽屉里见过,她和外公的合影,他们年轻的样子。来了灵感,我一刻也等不了,笔已经自然动起来。

一口气,从晚上画到外面的光透进来。我伸了个懒腰,总算画好了。看着画,我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自己觉得这是我画过的最好的画。

我打开邮箱,把画稿加到附件中,心砰砰直跳,手指轻微地发抖,在收件人那栏打出邮箱,点击发送。看着邮件已发送几个字,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6

外婆葬礼,妈妈来了。她还把她儿子也带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长得又瘦又高,戴着眼镜。他跟在妈妈后面走进来,朝外婆的遗像鞠了个躬,然后就走到一旁角落开始玩游戏。

“今天回去就搬出来吧。”妈妈走来对我说。

“凭什么?”

“买主通融了这么多天,够意思的了。”一个男人走到她旁边,像是给她助威。妈妈指着他介绍:“这位是严律师,房屋买卖以及立遗嘱的时候他都在场。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他。”

不用说,这律师显然是站在妈妈那边的。忙着外婆葬礼的同时,我也询问过律师。打印的遗书同样有效。

如果我能证明外婆当时听到的遗书内容和打印出来的那份不一样,那就可以让遗书无效。可这也太难了。见证人都是妈妈那一边的。

外婆啊,你怎么就相信了你女儿的鬼话?

“当时遗书打印出来有念给我外婆听吗?”我还是抱着点幻想,把前来吊唁的人丢在一边,抓着律师询问。

“当然。你外婆不识字,遗书打印出来给她念了一遍才签的字。”他整了整领带,“遗书的内容是没有问题的。”

“遗书说卖房子的钱分给我5万?”我还是不死心。

他眼神迟滞了下,接着说:“是的。你分5万,剩下的留给你妈。”

“那你觉得我外婆那时的状态有没有认知困难?”

“招娣,”妈妈呵斥我,“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外婆?”

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没办法,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下,仪式要紧。这件事如果还能有转机,只有那个律师说出实情。招待好来的客人,我走到律师身边,拿出手机要加他联系方式。

加完好友,正要把手机收回时收到一封邮件。看到邮件主题,我赶紧点进去。我居然真的获奖了。我跑到外婆的遗体旁,激动地把结果告诉她。

“招娣,”妈妈走过来,“你这又哭又笑的像什么话。大家都看着呢。”

“曹女士,我和你说过了,我不叫招娣,我叫刘心怡。这躺着的是我外婆,我有话和我外婆讲,不行吗?”

“你怎么对妈妈这么说话?”

“你不是我妈。”见有人看过来,她企图捂住我的嘴。我一把拨开她的手。“从小你就抛弃了我,就因为我是女儿不是儿子。”

妈妈气得直跺脚。因为吵架,看的人更多了。谁都想从别人的不如意中找出点乐子,调剂一下乏味的生活。

“你忘恩负义。生下你的时候,你爸不想要你。要不是我,你怎么能活到今天?”

“你和他也差不多。你把我丢给外婆,就不管了。要不是外婆,我才真的没有今天。”

妈妈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我才不管她怎么想,接着说:“可惜外婆没看清你的面目,最后被你骗。”

“胡说八道。”妈妈气得张牙舞爪地冲上来。“你就是觉得我对不起你,对我怀恨在心。”

看着她这样努力地欺骗那些看热闹的人,我觉得很可悲。“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揭穿你的真面目,拿回外婆给我的东西。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要依附别人才能活。你是水蛭,我不是。我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活下去。”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我的心情终于舒畅。我望向外婆的遗体,不知道她在天之灵对我有没有放心些了?

我可以通过画画活下去,是因为有她一直支持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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