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红楼后厨走廊 夜晚
话说丫鬟画眉出门给灾民送点心，便再没回来找小和尚。小和尚从午后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月上柳梢。他一边看着天色，一边想着画眉走前的叮嘱，心想她会不会在逗他，一个小丫鬟怎么会留意一个打杂的小和尚，让他等她回来，说不得正等着第二天去和其他丫鬟说嘴呢。
明空这般想着，便不再等待，独自去了后厨拿点剩饭吃。
他从后厨出来时，却看到一位李姓的小娘子正拉着红楼的鸨母来到走廊。
那二人神神秘秘，时不时看看四周有没有人，仿佛有一桩天大的事要说。小和尚本来要走，却听李娘子说：哎！我是说画眉！......后话声音窸窸窣窣地，听不真切。
小和尚眉头一皱，便走过去贴在柱子后偷听。
李娘子（小声）：妈妈，我和您说，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啊，陈娘子的那个画眉天天偷溜出去。
老鸨（不以为意）：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是你陈姐姐的丫鬟，有你什么事？你要是能让陈家少爷在百花宴上看上你，我也让你的丫鬟天天上街去采买。
李娘子（白了一眼，又故作神秘）：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比过陈姐姐。我这也是为她着想。你知道陈姐姐让画眉去干嘛吗？去破庙，那个全是病死鬼的破庙。你说这画眉老往那里跑……这两天你也看见画眉咳嗽了……我这心里啊，发慌！眼皮子老跳。所以我才大着胆子，趁百花宴还没开，和您说道说道。
老鸨（一惊）：你说画眉染病了？
李娘子（故作担忧）：这我倒不敢说。可她咳嗽，大家都看见了。本来嘛，她是陈姐姐的丫鬟，我不该多说。可这事关大家，事关我们红楼啊。陈姐姐身子一向弱，万一画眉把这病染给了姐姐……姐姐身边又那么多达官贵人……你说这大人少爷们要是有个好歹，妈妈你又怎么周全啊。我这心里边啊，真是着急啊……
老鸨（眼皮一跳）：行了，这事我知道了。这些话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能知道。
李娘子（讪笑）：这话呀，我也只和妈妈说。那这个事……
老鸨（板着脸）：这两天，你让你那丫鬟倚翠，去照顾陈娘子。好好照顾你姐姐，小心伤风。至于画眉……
（小和尚有心细听，又上前挪了一步，却踩了一个小石子，一个趔趄，发出声响。那悄声说话的两人扭头看来......）
老鸨（正色）：谁？
李娘子（和老鸨一起探头张望，见没人，后又悄声）：妈妈，这事你可要早做打算啊。就怕那夜长了，梦可多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鸨（思虑片刻，应声）：好，我知道了。一会儿你就叫人把画眉关起来，就关进柴房吧。
李娘子（喜形于色）：妈妈，我办事您放心。那小丫头今天一出门，我就派人跟着了。她一回来，我就已经叫人拿下了。现在正在那柴房里关着呢。妈妈要不要亲自去审审？
老鸨（思虑）：这夜都深了，要不明天请里正过来一起吧？
李娘子（夸张）：哎呀，我说妈妈，您糊涂了？那画眉出去可不是一两次了，这万一她真有个好歹的，您叫里正过来，不就是摆明了要咱们楼一起送死吗？画眉有事，不就是我们有事？我瞧着啊，那画眉已经有个病色了，不如我们......（做了一个划脖子的动作）我们今晚就......
老鸨（沉思片刻，正色）：.......等等吧，好歹是陈娘子的丫鬟，我去知会一声吧，这百花宴还得靠着你陈姐姐呢。（鄙夷）要是你有陈娘子一半好，有那清高娘子什么事。
李娘子（眼底有怨色，转念一想，又讪笑）：妈妈教训得是。那我叫人去守好柴房，就等您的消息.......
那二人说完便分头行动。小和尚死死贴在柱子后面，眉头紧锁。他被拐进红楼前，确实见扬州城里好多因为饥荒涌入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又风餐露宿，染上恶疾也不意外。只是这恶疾竟然有了时疫之势了么。
只是不知这李娘子的话几分真几分假，画眉真就染了这病了么？她就要死了么？小和尚想起李娘子那个手势，心里突然像被蚂蚁啃食一样疼起来。
明空看看老鸨的方向，一时想抢在李娘子去柴房之前，去看看画眉怎么样了；一时又想跟着她去和陈娘子告饶，让她留画眉一条性命。
左右为难之间，小和尚脑门上起了细细一层汗，被夜风一吹，无端起了一层小疙瘩。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