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加•托卡尔丘克《世界上最丑的女人》经典片段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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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到底有多丑?托尔卡丘克在篇中多次进行描写,很生动,很具体:

……她硕大的头颅上长满了肿块和赘物,疙疙瘩瘩。皱瘪的额头之下,是一对湿腻的小眯缝眼。如果从远处看,就像两道微不可察的裂缝。她的鼻梁看起来支离破碎,似乎有多处骨折,鼻头色泽幽蓝,还长着稀疏的汗毛。一张血盆大口,双唇肿胀,总也合不严,口水四溢,龇出了满嘴尖牙利齿。而且,老天似乎觉得还得加点料,于是在她脸上丛生出长长的、如丝绸般顺滑的罕见体毛。

……她好像是笑了,但笑容看起来仿佛是个悲伤的鬼脸。

……她把丝带绑在了额头上打了个色彩明快的蝴蝶结,不但没带来装饰的美感,反倒让人不寒而栗;看着她用肿胀不堪的硕大舌头碾碎了巧克力,棕色的口水在稀疏的烂牙之间流淌而出,直接糊住了猪鬃般的胡子……

……她身体的大致轮廓,比洞房里黑暗的背景略白一丝,就像一大摊没有清晰边界的、浸润的污渍……

是的,如此看来,这却是是个怪物级别的存在。从正常人的角度说,恐怕大家都会避而远之的。但,就是这样一个说不清来路的女人,因为她的容貌异常,却被当成商品供人取乐。令人疑惑的是,丑女并不因此自卑,反而,当她在台上看到众人或者震惊或者恶心的表情时,竟然心底会有一丝丝欣慰,那是源于一种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丑女在文中有几句话非常触动我:

“一个没有母亲的人,哪儿会有母语呢?我能对付着说好几国语言,但没有一门是我自己的。”(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谈话时她说)

她目不转睛地凝望他,沉默又伤感。最后,她一把握住他的手,说她想得完全相反,只想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下来,这样就可以哪儿也无须去,谁也见不到。她会做饭烧菜,和他生儿育女,打理花园。(他为了长期占有这棵摇钱树而求婚时)

“摸摸我的脸吧。”她在黑暗中乞求道。(洞房花烛夜时)

“你知道吗,”她说了半句便停下来,一动不动地发了会呆,眼睛死盯着远处某个地方,然后接着说,“他们,真的很脆弱,真的很孤独。当他们坐在我面前盯着我的脸看时,我为他们感到难过。好像他们都是空心的,好像他们必须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才能把自己填满。有时候我觉得,他们是在嫉妒我,因为我至少还是个怪物,而他们什么都不是。”(分娩前)

母女二人紧挨着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喘息艰难。她时不时地出于恐慌,条件反射地把孩子搂在怀里,在高烧的谵妄中试图喂奶,她不知道,婴儿再也无力吸吮,已经夭折了。最终她也死了。(生病死之前)

那天夜里,绝世丑女曾经回光返照地清醒了片刻,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抱怨哀号起来。他实在受不了,那是黑夜的声音,是黑暗的声音,是黑暗的灌木丛中的声音。(生命逝去的瞬间)

以上这些段落是我对丑女认知的一个过程。丑女面目可憎,但她从来都很清醒,她是一个人,哪怕只是个怪物。她要尽量忽视周围人对她的嘲弄,保持规矩地活着(有一个地方写她把茶水从金属茶壶倒进无耳茶杯,每饮一口,就吃一块糖)。某种程度上说,她的清醒反而令虚伪之人无处遁形。但是,他的求婚仿佛像从内在击垮了丑女,甚至让她愿意为了他装饰、隐藏真实的自己,只为和他一起出行。

我相信丑女是爱他的,竭尽全力地爱,也相信对方是真的爱自己。她虽然面目可憎,却心灵纯净,不知道原来在人的躯壳里是可以存在另一种与其“看上去”完全不同的生物,而那个生物才是这个人最为真实的一面。

文中对于“他”对“她”的情感变化也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从初见时客气地交谈,亲吻手背(虽然只是假动作)——给观众杜撰丑女的身世(虽然有好几个版本,但至少都说到丑女的母亲是个人类)——求婚成功后开始打她(又绝不会打她的脸)——拿着用丑女赚来的钱去找女人或者吃霸王餐——在观众面前不再强调她也是一个人,而是“活的,突变体”,这里就确定地物化了对方——和一位教授密谋要对丑女进行研究——生产后吻了对方的额头,但马上意识到自己并不确定对方是谁——丑女临终时他选择离开——出售了母女二人的尸体。

他,从来没有真正靠近丑女,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有何意义。

托尔卡丘克的描写还是很有看点的。我想,还是需要再读读,再仔细体会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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