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你好,凉音。
我有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寄明信片,我很乐意把每个地方美丽传递给每一个人。
第一张明信片永远都是先给夏艨,他的名字很好听,我小心翼翼的把它写在信封上,又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放进邮箱,生怕会花掉。 完事后我一直在窃笑,邮递员看到这名字后会怎么样遐想?夏朦会是一个羞涩腼腆的男孩还是一个甜美可人的女孩?第一次听这名字我也是讶异,这么斯文的名字配上却是流氓性子的人。
这一次,我想起远在老家的于圆圆,顺手,也给圆圆寄了一张明信片,也是许久不见的人,每一张明信片背后写的都是想念的故事。
今年的某一天,夏艨从老家回来,急匆匆的找到我:“凉音,你猜我在老家遇见了谁?”
我管你遇见了谁呢,我白了他一眼。
“于家芸,不对,是有人遇见了于家芸还留了她的电话号码,诺,给你。”
拿到号码的第一反应在心里咒骂很多句“于家芸,你这个王八蛋失踪七年终于出现了”随即想到,这么多年,我亦未归家。
我是个耐不住的人,对着电话号码呆滞了两个小时,夏艨看不下去了,给我拔了阿芸的号码,“你想她就打电话吧,想念一个人没有错。”
我和阿芸接了半天的电话,大部分时间是沉默,阿芸说,“我已经结婚了,生了个女孩。”
我执拗的不相信,嘴上说着“阿芸你在骗我吧”身体颤抖的不行,也许物是人非,就是这种感觉吧。
最后话题以我要去找阿芸而截止,就这样我踏上了大理的旅程。这之前的7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想必她让我去看她一定是过的还不错吧,见了面也没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也没有想象中的恍然若失的感觉。
是夜,我看着我面前熟睡的阿芸,在与她说我过去的种种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与我已无关痛痒,我最难过的不是自己一路走来经历了什么,而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七年前,我从那个县城搬到了长沙,我不再是于庭音,我有了新的名字——林凉音。
2008年,北京奥运会成功举行,以中国获得54块金牌位居第一圆满落幕。而我在老家的生活也以父母离异而落幕,母亲走的时候我执意要跟着走,爷爷不让,那时候我十四岁,爷爷把我锁在家里防止我跟我妈走,我从窗户上跳了出去,摔断了腿,爷爷拗不过我,最终让我跟着我妈走了,一直都记着,那天阳光很好,母亲扶着拄着拐杖的我,爷爷在后面喊,你走,我们于家就当没你这个孙女。
我改随母姓,我也毅然决然的改掉爷爷盼望家庭团圆的庭字。反正没有团,也是不团圆。
当我说这些的时候姐姐突然插上话:“你还记得我爸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吗?”
然后姐姐告诉我,大伯临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要去陪他的彦儿了,而这个彦儿是于团彦,阿芸的弟弟,也算是我的弟弟,爷爷唯一的男孙。据说只比我小了几分钟。那该是多么一个悲壮的画面,我妈才刚生下我,大伯母就产下弟弟。可惜这个弟弟命不长,养了几个月就死掉了。老人都迷信的,迷信我与于团彦命中相克,所以我活下来了,他死了。大伯一直认为我和团彦拥有同一个灵魂所注定只能存活一个,团彦死了,我活下来了,大伯把对团彦的爱全都给了我。
团彦,如果真的是因为我,你才没有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你才没能感受到大伯浓浓的父爱, 那么我道歉,如果可以我愿死去的人是我,而你活下来。
顷刻间我很钦佩大伯母,至今她还守在那个糜烂的家里,她先经历失子之痛,后又是亡夫之痛,然而就连她最后的亲人--阿芸,离家千里。大伯母也没有改嫁,一直守在那个家里,照顾着爷爷。这些年我并不是没有回去过,三年前,我回到家被爷爷用扫帚赶着出来,他说,于家没有我这样的不孝女。我走了很远又折回来躲在墙角看,爷爷倒在地上哭喊着:“报应啊报应” ,而大伯母,三叔,三婶都在一旁劝服爷爷。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了吧。
家庭团圆。死的第一个人是于团彦,死去的第二个人是于庭音,而于家芸也在死亡的边际了吧。如今就剩于圆圆一人还活在那个糜烂的家族里,于圆圆,那个家里的骄傲,她怎么能和我混为一谈呢。有时候我嫉妒她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有时候人和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容不得人选择。
圆圆有完整的家庭,有爱她疼她的父母,有爱她疼她的爷爷,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颗完整如初的心。而我们,已经死亡或濒临死亡的我们,除了拥有悲哀还有什么呢?也许团彦是幸运的,他活着就是最得宠的那一个,他死了,他就不用面对这世界的虚伪。那么姐姐呢,这些年独自离家吃了多少苦呢?她是不是在每个夜里思念大伯,思念那个家。
“过些天,我们一起回家吧?”阿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