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归德后,一众反贼由陈大经、严世蕃主审,这二人并没有秉公办事,而是趁此机会大量收罗银钱,公报私仇。凡是在官场上与他们有矛盾的,他们就暗示反贼肆意攀扯,被攀扯的人想要保命就必须给他们送钱,否则不仅自己,家里的族人都可能被连累下狱。
严世蕃他们这一举动一来可以搜刮银钱二来可以打击异己。
曹邦辅知道严党的厉害,却也什么不敢说。
有一天,抓到一个叫吴康的散贼,严刑逼供下,让他招供与他有关的富户人家,他受不住刑,便一下招供了十来个人,其中就有一个温公子。
陈大经问他:“你招供的十来个人中,有个泰安州的温公子,他如今在朝为何官?”
吴康道:“小的也是四处游荡,替师尚诏招纳人员入伙,今年春天,到了泰安州长泰庄,听说温公子好赌,又说他父亲之前做过总督,家里有钱。”
陈大经听了,甚是高兴,连忙问:“他叫什么名字?”
吴康道:“小的倒没问他的名字,只听到旁人唤他温公子,也有人唤他温大爷。”
陈大经问道:“他既然是个公子,家里又有钱,为何会跟你玩到一起?”
吴康回答道:“小的现在长泰庄的观音庙住,跟人赌钱了几次,同桌的人见小的有钱,就请小的道谢秀才家赌,我与这温公子前后见了三次,输给他一百多两银子。”
严世蕃问道:“你在这温公子家住过几天?”
吴康说:“小的从未去过他家。”
严世蕃又问道:“你在他们庄招揽了多少人?”
陈大经说道:“大人不用问这些话,只问他长泰庄像温公子这样有钱的有几个。”
吴康说:“我在长泰庄一个人也没招揽到,只听说温公子家有钱,其他的也没听说。”
陈大经即刻便发布温公子窝藏叛党吴康,图谋不轨的消息,并命泰安州文武官员同去协查此事。事关反贼,没几天,消息就传到了泰安。
这一日温如玉正在家摆弄菊花,准备请人吃饭赏菊,忽然管家人跑来说:“州里老爷和营里守备老爷带了许多人,拜见大爷来了。”
温如玉摸不着头脑,连忙换衣服,并吩咐下人预备茶水,又吩咐厨房备下酒席。刚迎到二门外,只见文武两官已经走进来了,守备看着温如玉,便发号施令:“那就是温公子,拿下!”
众人蜂拥而上,将温如玉上了锁,带走了。家里的大小家仆都吓傻了,消息立刻传遍庄内,他的朋友们害怕被牵连,都纷纷躲避。
温如玉的母亲黎氏听说儿子平白无故被捉走,吓得心胆俱碎,忙差人去州立打听。晚间,家里人来回复:“大爷是因为窝藏一个姓吴的反贼,明天就要押去河南受审了。”
黎氏问道:“你大爷现在在哪里?”
家人说:“已经被监管起来了,小的不敢去问,这还是州中宅门里透出的信。”
黎氏和儿媳妇洪氏大哭起来,家人们道:“太太哭也没用,不如找找大爷平日交好的朋友们,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大爷。”
黎氏立刻吩咐人去请,众人得知涉及到反叛的罪名,都躲个精光,有的说生病、有的说不在家,就算是街上遇见的,也推脱说自己家中有事。众家人忙到半夜,一个人都没请来。
快天亮的时候,家人们说:“黎大爷来了。”
这黎大爷是黎氏的侄子,黎飞鹏,与温如玉是嫡亲的表兄弟。
黎氏见到侄儿便放声大哭,黎飞鹏道:“我有重要的话跟姑母说,此时不是哭的时候,表弟成天的跟狐朋狗友玩在一起,弄出这种祸事。他一被收监,我就去州衙门打听了,说是温公子窝藏叛贼吴康,命泰安文武官员带着差役把他押送去归德受审。”
黎氏说:“你表弟从来没有收留过姓吴的在家中,这话从哪说起。”
黎飞鹏说:“他日日赌博,不在张三家,就在李四家,什么人没有?现在被他们攀扯处来,就是大祸患。此事事关重大,我与州中门上家人蒋二爷商量了,他说这事要往大里说的话,就是要灭族的,受刑还是小事。他如今是代替我们去归德受审,要摆平此事,少不了要三千五百两银子,蒋大爷说一个月后才去归德受审,让我们趁这个时间通通路子跑跑关系。蒋二爷又带我见了归德的提差,也是说多花几个钱,保管没事,又领我去监狱里看了表弟,表弟怕姑母着急,特委托我来说明。”
黎氏着急的说:“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啊?”
黎飞鹏说:“表弟也是这么说的,说先让城中两处铺子的钱拿出来,安顿提差,我这就赶回来了,姑母不要担心。”
说完便告辞回家了,黎氏稍稍安心。
第二天半夜,黎飞鹏将银子如数给了蒋二爷,两边的提差收了贿赂,都很开心,便着意透露了一些消息。
温如玉自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受过什么委屈,如今关在监狱里,虽说是一人间,但是他还是嫌弃房中不干净,一刻都呆不下去,他委托人跟州官说想要回家,州官不敢应允。文武两官每日轮番的给他送饭,他只想着赶紧花钱出去,他叫店铺的伙计都到监狱里来听他安排,把生意都转让掉,换成现银。
伙计们忙了七八天把生意贱卖了,这原本是两万多的生意,除去之前用掉的三千五百两,现在还剩下七千一百两,两处铺面,卖了一千两,买家高兴坏了。泰安庄内的人都骂他是败子中的憨子。他的表兄知道了,也只是感叹,但并没有办法阻止。
拿到了卖商铺和生意的八千一百两银子后,温如玉赶紧托人请来黎飞鹏,给了他八千两银子,让他去归德办事。又让人告诉他的母亲,他自己只留了一百两银子。
原来具体审案的是陈大经和严世蕃的心腹张典和罗龙文,两人在归德,所有叛乱的案子,他俩点头,那就是真的叛党,他俩觉得可以开脱,都有机会逃过一劫。黎飞鹏找到他们,求情几次都没有结果,张典还好,罗龙文坚持说一个总督的公子,怎么会没钱买命,并且要求温如玉拿十万两银子出来,后来又松口说要五万两。
黎飞鹏天天去替温如玉下跪求情,哭诉了好几次,细说了温家卖生意和商铺,变卖家产,才凑了七千两。罗龙文根本不信,幸亏张典从旁劝说,最后以七千五百两成交。
张、罗二人随即秘密向上禀报,说弄了六千两银子,多余的一千五百两进了他们的腰包。
第二天,陈大经、严世蕃再次审理温如玉一案,得出的结论是:温如玉是同赌人,并没有收容叛党的事实,将温如玉打了四十大板,其余不追究了。
第三天,释放温如玉的命令就下达到了张典和罗龙文这里,罗龙文将释放文书给黎飞鹏看了,便让他带着温如玉回家。黎飞鹏为了感谢,又给张典和罗龙文每人各一百两银子,另一百两作为路费,剩下的两百两自己先拿了,准备到家后给温如玉,让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