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朱文炜成座上宾
话说先前朱文炜、段诚偶得冷于冰救助,得到了十八两银子后,便搭船起身,一刻也没耽搁,走了半个月便到了荆州,在总兵衙门附近找了家店住下。
到了次日朱文炜便向店家打听有没有听说过林总兵的侄子林岱,店主说:“去年九月,听说林总兵的亲眷来了,是亲儿子,不是侄子。如今衙门里一切大小事务,都是这位林公子在打点,且林公子打点上下极为妥当,林总兵也因此得了更好的名声,但是我们却不知道公子名讳。”
朱文炜断定林公子就是林岱,于是吩咐段诚去买了两套新衣,主仆二人换了新衣新帽,拿着帖子走到辕门,将帖子交给兵丁,让他去通传,兵丁见他们衣着光鲜,也不敢怠慢。
少顷,大小武士都跑乱不迭,开放中门,请朱文炜去相见,朱文炜见此阵仗,觉得还是得低调一些,便从角门入内,远远便看到林岱如飞的跑来,大叫:“老恩弟,真叫我想死你了。家父在大堂等待迎见你呢。”
林岱带着朱文炜、段诚往大堂内走去,只见林桂芳须发苍白,站在堂口高声向朱文炜道:“我们日日思念你,总算把你盼来了。”
朱文炜抢先一步下跪请安,林桂芳连忙扶起,带他到内堂,行李坐下。
朱文炜说:“生员一介寒儒,遭手足之变,与公子有一面之识,如今穷途末路,投奔阶下,承蒙大人优礼相待,生员惶恐。”
林桂芳说:“你这话说得太斯文了,既然你与小儿结拜了兄弟,你就叫我老伯好了,我叫你贤侄就是了。”
林岱说:“我父亲性格秉直,老弟不必过谦。”
朱文炜说:“老伯吩咐,小侄今后再不说斯文话了。”
林桂芳点头称道,并吩咐下人准备饭菜。
闲谈中,朱文炜得知林桂芳如今六十三岁,他的妻子已经过世十三四年,如今有几房妾室伺候起居。他这里正好缺一个起草文书的幕僚,建议朱文炜正好能补上这个空缺。
吃完饭后,林桂芳便让朱文炜讲述他在四川的经历,朱文炜便把自己如何挨打、如何被哥哥侵占家产、如何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如何得到冷于冰的相助都将给林桂芳听了,林桂芳大怒,扬言要捉拿朱文魁并腰斩示众。又为朱文炜得到冷于冰的相助交口称赞,并称日后若有幸遇到冷于冰,一定要重重感谢他。
晚间,林桂芳又安排林岱给朱文炜千两纹银,让他先回家安顿好家属,然后再来荆州就职上任。
二、朱文魁受连环骗
且说朱文魁自从老婆被乔武举掳走后,他便日日等着官府能找到乔武举的消息,等了七八天,官府文书到了,说青州府查了遍,无此人。朱文魁大哭一场,给李必寿夫妻留了十两银子,便打定主意去四川寻找兄弟朱文炜。他准备雇一个脚夫跟他一起入川,挑来选去,找了个最便宜的,名叫周奎。于是他领着周奎,带着三百多两银子一路往四川行进。
一路上他跟周奎诉说自己家里被抢劫并找不到乔武举的事情。周奎听了大喜。原来这周奎原本就是小贼,在河南一带,到处都有他的党羽,尤其是归德府。他见朱文魁行李又多又重,又是一个人,早就想动手了,哪有工夫陪他去四川。
他跟朱文魁笑道:“可惜,你这话说迟了两天,我们白走百多里路。”
朱文魁说:“这话怎么说?”
“你若说去四川找你兄弟,我倒是不知哪里去找。但是你说找这乔武举,真是手到擒来。”
朱文魁大喜:“你认得他?”
“我岂止是认得他,连他的老巢我都知道,就在归德府东夏邑县的富安庄,我们住同一处,那边也有六七百户人家。乔武举日前开赌场,把我一个哥哥诱骗去输了好多钱,我真要找他呢。没想到他这厮竟然做了强盗去抢劫。这个月他还娶了个小妾,据说花了几百两银子。”周奎说道。
朱文魁连忙问:“那你见过他这个小妾吗?”
周奎说:“那日娶回家时候,我们都在他家门前看到过,倒是个好人才。”
朱文魁追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奎说:“高挑身材,白净的瓜子脸,脸上有几个小麻子,绝好的一双小脚,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穿着宝蓝色绸袄,外罩着白布对襟褂子,白素绸裙儿。”
朱文魁连连顿足:“是她,就是她。”
周奎说:“是谁啊?”
“就是我老婆啊,被他抢去了。”
周奎也跟着跺脚说:“可惜那么漂亮的女子,被乔武举掳走怕是要受百般蹂躏了。”
朱文魁进一步确认:“这乔武举是个什么样子的?”
周奎说:“高大身材,圆眼睛,有二十七八岁,眉眼带着凶狠之气。”
朱文魁:“就是他了,不知道他这武举是真是假。”
周奎说:“当然是真的了,富安庄儿上,他是有钱有势的乡绅呢。”
朱文魁听了又急又气,拉着周奎要他帮忙去官府报案,并说事后会给他重谢。
周奎说:“这事不是这么办的,天底下相似的人很多,你要先确认清楚。现在骤然报官,万一抓错人了岂不是诬良为盗?你倒是好推脱,我怎么做人?就算官府不追究,那乔武举也不会放过我。”
朱文魁说:“地方相同,人名相同,连相貌都相同,这不是乔武举和我媳妇是谁?快快随我去。”
周奎说:“就因为你太心急,做事不知道周全前后,才让家里闹出这样的事故。”
朱文奎说:“那依你该怎么办?”
周奎说:“依我的主意,我们先去看看,若不是强盗,你除了给我脚力费,再给我三两;若是强盗,你再给我二十两,我才去报官。”
朱文魁说:“没问题,就是再多也无妨,只是这乔贼厉害,又是开赌场的,想必会养一些打手保安,到时候乱起来,不是我被他打坏了,就是他跑路了,我怕我去,他也不让我进赌场看。”
周奎说:“他那赌场日夜开着,谁去不是去?你若真的认清楚他是贼人,同场的人都会捉拿他,六七百户人家的地方,难道没有王法吗?就是地方保甲,也是要扫黑除恶的。何况还有我呢,你去打听打听,富安庄儿哪个不服我的拳脚?”
朱文魁听了这么多,立刻说道:“这事就全仰仗你了。”
“包在我身上”,周奎拍拍胸脯。
两人很快到了夏邑县,周奎建议朱文魁把行李都寄存在客店,要紧的东西随身携带,两人走到一家人门口,院子里坐着几个妇人,朱文魁原本不敢,被周奎拉着进去了,原来这就是乔武举的赌场。
几个人走过来问:“这厮身上有多少?”
周奎笑着说:“总有三百多两。”
那几个人便把朱文魁捉拿,五花大绑拖进内室的四楼。朱文魁大叫,一人说这个地方就是杀了你也没人管。
乔武举原名乔大雄,正端坐在四楼大厅等着他。
下面的人踢了朱文魁一脚,让他给乔大雄跪下。乔大雄说:“这不是柏叶村那姓朱的吗?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朱文魁便说找老婆的事情。
乔大雄说:“他身上有多少?”
下面的人说有三百多两,并都取出来交予乔大雄。
随后乔大雄说:“你老婆我收用了,是个不错的女人,我很满意。你之前说小脚是有讲究的,果然她的脚不错,我如今立她为三夫人。你也算痴心,今天让你见一见,断了念想。”
于是便吩咐手下去请三夫人。
不多时,殷氏出来了,打扮的极其娇媚,穿着艳丽的衣裙,见到朱文魁,羞得满脸通红,朱文魁又羞又气又害怕。
乔大雄说:“你看了吧。”
朱文魁说:“看到了。”
乔大雄丢下一句“收拾了去”便要起身走。
黑道中,“收拾了去”便是要杀了他的意思。这时候殷氏开口求情了,乔大雄大笑:“此人放回去,必定会坏了我们大事,但是留在此地,与你不清不楚。也罢,让他去后院,当个烧火工罢。”
朱文魁为了苟且性命,只能随着一众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