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冷于冰在川江上斩了妖鼋后,便在云贵、福建、两广游历名山大川,救人于危困之境。因为想念着桂仙,便去峨眉山与她小聚了一次,随后便去了成都,在一个破庙落脚。
是夜,他听到了两个男子的对话。
“回来了?”
“回来了。你好了点吗?”
“今天下午觉得好转了些。”
“我这讨来了半瓢粥,还是热的,相公可趁热吃一点,不然一会儿冷了,你生病了可就不能吃了。”
“我肚子也有点饿了,给我吃一点吧。”
“如今好了些,春天天气暖和,讨饭也容易一点。去年冬天和今年正月,真是要冻死饿死,我们也挨过来了。相公你要放宽心,或许上天可怜,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话音落下,便想起了咶咂之声,想必是在喝粥。
冷于冰心里想:这是两个乞丐,怎么一个称呼另一个是“相公”。
不一会儿,说话声又想起。
“我哥哥都回乡多久了?”
“那样没良心的家伙,相公还称他为哥,他哪里配?若说到帮助林公子的三百多两,就算到现在,我们苦成这样,我也没后悔,想必相公也没后悔。”
“料想他夫妻二人,如今也到荆州了,不知道那林总兵对他们怎么样。”
冷于冰听到这里,哪里坐的住,就走到东边房间。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人,看到冷于冰就连忙站起来。
“老爷是贵人,到此地有何贵干?”
冷于冰道:“偶尔无意间走到这里。”
于是便问躺在地上的是谁。
汉子答道:“小人叫段诚,这生病的是小人主人。”
“你们是哪里人?”
“我家主人是河南虞城县人,姓朱名文炜,现在是归德府的秀才。”
朱文炜欠身说到:“晚生抱病,不能叩拜,请先生原谅。”
冷于冰问道:“尊驾这是什么病症?”
朱文炜说:“忽冷忽热,浑身酸痛,头痛欲裂。”
冷于冰说:“这是受了风寒和饥饿。”
又问段诚,“有水吗?”
段诚说,“这里没有水。”
只得拿刚才还没吃完的粥凑合。冷于冰在粥内画了一道符,让朱文炜吃下去,吃完了之后顿觉得神清气爽。又见冷于冰气度不凡,连忙顿首叩谢:“今天有缘遇到上仙,荣幸之至,小生拜谢上仙救命之恩。”
冷于冰说:“我是广平人氏,冷于冰。方才听到你们在说资助林相公三百多两,愿闻其详。”
朱文炜泪流满面,便把探视父亲、离家要债、资助林氏等事都讲述了一遍。
冷于冰说:“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啊,可惜没有被我冷某遇到。”
段诚又将朱文魁如何侵占家产、弃绝兄弟、独自回乡的事告诉冷于冰,冷于冰恻隐之心大动,安慰道:“朱兄宅心仁厚,上天必定会降福于你。”
朱文炜说这里离河南家乡山高路远,他们主仆准备先去荆州投奔林岱,只是苦于没有路费,才在此乞讨为生。
冷于冰说:“送你去河南很容易,只是担心你哥容不下你。还是先去荆州落脚的好,不过目前还不知道林岱在荆州的情况如何,不如我们先打探消息再做打算。”
于是叫出超尘和逐电,让他们跑一趟荆州,打听一下林岱的情况。
次日清早,朱文炜主仆拜见了冷于冰,便继续去乞讨了。
中午时分,超尘逐电回来答话说:“打听到荆州总兵林桂芳,今年六十多,还没有儿子,如今收林岱为养子,内外大小事都让他学着打点,父子之间感情极好。”
午后朱文炜和段诚回来,冷于冰说已经打听到了林岱在荆州很好,他们主仆二人可以去投奔。还给了他们18两银子,这些足够他俩一路的盘缠。
朱文炜主仆二人千恩万谢,叩拜离去。
冷于冰走出庙中,觉得帮助到了朱文炜,内心感到些许安慰。他忽然想到不知道朱文炜是否有妻室,假如有的话,这半年他哥哥回去了势必是要欺负一个女子。想到这里,他立刻回到庙里细问,谁知朱文炜已经走了。
冷于冰决定去河南走一趟,亲自探望朱文炜家的情况,顺便去金不换家看看已经分别三年的连城璧。
于是在无人的地方驾云到了河南虞城县,召唤出超尘,让他去查找朱文魁家,看看有没有朱文炜妻子的下落。两小时后回来禀报:“朱家是小户人家,找遍全城才找到,他家的灶神说,朱文炜的妻子姜氏和段诚的妻子欧阳氏,前日半夜打扮成男子模样,带着五百两银子,准备去四川找朱文炜。”
“四川这么远,岂是两个妇人能走到的?”冷于冰土遁朝西追去,没多久便在人群众看到两个异样的女扮男装的人。她们进了一个客栈,开了一间房,冷于冰跟着进了这家客栈,在她们对面也开了一间房。
第二天一早,两个妇人准备雇车出发。
冷于冰径直走到她们房间说:“老兄,打扰。”
欧阳氏说:“相公有何见解?”
“敢问老兄贵姓?”
姜氏道:“姓朱。”
“名字是?”
“贱名文炜。”
冷于冰继续问道:“是哪一县的人?”
姜氏说:“虞城县柏叶村人。”
冷于冰说:“这倒有个奇事,我今年在四川成都府东门外龙神庙中,碰见一个少年秀才,姓名和家乡都与老兄相同,还跟着个家人,叫做段诚。”
姜氏很激动,便急忙问:“他在四川做什么?”
冷于冰说:“一言难尽,他还有个哥哥叫朱文魁。”
于是便把朱文炜在四川的种种遭遇告诉两个妇人。
姜氏继续问道:“他最近怎么样?在哪里栖身?”
冷于冰说:“他现在困苦至极。”
便把朱文炜主仆投奔崇宁县被驱逐,无奈在成都龙神庙讨饭吃的事情都一一说了个遍。
姜氏和欧阳氏听了立刻神气沮丧,欧阳氏还撑得住,姜氏已经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
冷于冰说:“老兄只是听了这些便觉得不忍听闻,足见你们有缘分啊。”
欧阳氏问道:“请问老相公名讳?”
冷于冰说:“我叫冷于冰,直隶成安县人。”
欧阳氏说:“你刚说今年在成都见过他是,此时还是三月上旬,这里离成都好几千里,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欧阳氏果然是心细如发!
冷于冰马上改口说:“是我说错了,我是去年十月见过他们的。”
欧阳氏说:“这就是了。”
冷于冰又告诉他们朱文炜生病以及被治愈的事情,姜氏忙着抹眼泪,差点都要给冷于冰下跪感谢,被欧阳氏偷偷拦住了。
冷于冰说:“他因哥哥不仁义,不敢回家乡,现下改道去荆州投奔林岱了。他拜托我务必到柏叶村找到他的妻子,说明此事。我明日还得去柏叶村走一趟。”
姜氏着急了,便说:“我跟他妻子很熟,你可以告诉我。”
冷于冰说:“人家夫妻之间的私房话,怎么能向朋友说呢。”
姜氏心急如焚,但是又不敢暴露身份。
欧阳氏心生一计,便说:“老相公,实不相瞒,我们这位相公排行老三,是朱文炜的胞弟,叫朱文蔚,这么着急,实在是因为骨肉亲情。”
冷于冰听了大笑道:“既然是亲兄弟,那我就说了,你二哥去荆州前,曾说大哥朱文魁狡诈不堪,回家必受其害,他的妻子姜氏估计也会深受其害,故让我带话,令姜氏和段诚妻子欧阳氏去我家住一二年,等他回来再商量。”
欧阳氏问道:“尊府离这里有多远?”
“两千多里。”
“可有相公的亲笔书信?”
“由于我们见面从没,那时候他还在乞讨,哪里有现成的笔墨。”
一番话下来,姜氏和欧阳氏都沉默了。
冷于冰说:“你们的顾虑我知道,你们怕遇到不良人,怕我把姜氏拐走了,所以不敢冒昧应许。但是目前你们也不能全家都去投奔林岱,家里也不能回去,所以为难了。”
“你们也不必对我疑心,我三十二岁出家,如今已经十九年了,颇得仙人传授仙术,平日只会救危难于人,断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
欧阳氏说:“先生既然有神通,可知我们是谁?”
冷于冰笑道:“你就是段诚的妻子欧阳氏,她是朱文炜的妻子姜氏。”
两妇人面面相觑。
冷于冰说:“我原本想进门就直接跟你们说,但是怕你们误会我是妖人,倒难做事,所以宁可多费点唇舌。不过你们也过于小心了,我也只能道破。”
欧阳氏笑道:“老相公可知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冷于冰说:“你们大前日晚上将殷氏和李必寿家的灌醉,半夜出逃,在吴公家店住了一晚,又在何家店住了一晚,昨日方到这里。此次你家主母没有被乔贼抢去,都是你的功劳啊。”
欧阳氏听了连忙倒地叩头,姜氏也连忙叩头,嘴里喊着,神仙老爷救命。
冷于冰笑道:“可还放心去我家?”
两妇人这才信服,决意去冷于冰家。
冷于冰说:“我家里有妻有子,也有数十万的家私,你们二人去住一年半载,我想办法让你们夫妻团聚。我这里有一封信,你们拿着,我妻子自然会照料你们。”
“此去路途遥远,我给你们雇一辆车,再买些箱笼被褥,我会暗中派两个极为妥帖的人照顾你们,如若遇到泥泞之地,你们觉得有人推车或者有人搀扶,却不可大惊小怪,是我派的人在暗中帮你们。”
午后,冷于冰安排妥贴,将家书给欧阳氏,让她转交给儿子冷于冰,并唤出超尘逐电一路跟随,暗中保护。
交代好一切 ,冷于冰便起身去鸡泽县,找金不换。
姜氏和欧阳氏一路驱车到成安县,很快就找到了冷家,冷逢春看到父亲的家信,激动不已,冷家上下遵照冷于冰信中所说,十分礼待姜氏和欧阳氏,姜氏与凌风春的妻子李氏相处极为融洽,于是便结成姐妹,姜氏拜冷于冰的妻子卜氏为义母,自此便在冷家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