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角落的藤椅总在傍晚泛着浅黄的光,藤条间的缝隙里嵌着经年累月的灰尘,像藏了半世纪的悄悄话。我总爱在暮色漫进来时蜷上去,看天光从蛋清色褪成靛蓝,再让月亮把影子投在对面的白墙上,像幅会呼吸的水墨画。
去年深秋母亲来住,总说这椅子该扔了。"你看这藤都松了,坐久了腰疼。"她边说边用抹布擦那些交错的纹路,指腹蹭过磨损处,像抚摸老友的皱纹。那天她擦完,竟也学着我的样子蜷进去,夕阳刚好漫过她的银发,我忽然发现,原来母亲的背早已不像我儿时记忆里那般挺直,像被岁月压弯的芦苇。
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说要去给我煮碗糖水。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我望着藤椅上她留下的浅浅凹痕,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家也有这样一把藤椅。夏日的午后,外婆总坐在上面打盹,蒲扇掉在地上,我踮着脚去捡,却被她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一跳,然后祖孙俩笑作一团。那时的藤椅好像总带着阳光和艾草的味道,如今想来,或许那是外婆身上的气息。
月光渐渐爬满藤椅,母亲端着糖水过来,热气在凉夜里凝成白雾。"快喝,加了桂圆。"她把碗递过来时,我看见她手腕上的老年斑,像落了一地的星子。我接过碗,热气模糊了视线,藤椅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
或许有些东西本就不该被丢弃。它们承载的不只是时光,更是那些藏在皱纹里的牵挂,那些融进烟火里的温暖。就像这藤椅,它或许不再坚固,却在每个夜晚,替我们接住了那些说不出口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