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改编《牡丹亭》第五章 梦中相问思误终生(三)

自那日自描画像之后,杜丽娘便一日病过一日,缠绵病榻,不能自持。这一病,竟持续了半年。甄夫人看着女孩儿丰润的面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堪堪盈握的腰肢竟怕被风吹折,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多次盘问春香,才知女孩儿自那日游园之后便害了病。据春香说,那人执着柳条,让小姐题诗,小姐不认识那人,便没有题。再问春香,却说不知道后来情形。老夫人毕竟是过来人,一看情形,便知女孩儿因何害病?况且那梦中人何处寻找,又如何告诉他那规规矩矩的儒生父亲女孩儿病因呢?除非有那神传的八针法、太上老君的还魂丹才治得好这没由头的相思病!但事关重大,还得他爹爹作主,当下着人去请老爷了。

“夫人,女孩儿病可好些了?”

“老爷,咱女孩儿病了许久不见好,看她每日似笑如啼,想来病得蹊跷。我仔细问过了,原来她那日去游园,梦见了一人,手执柳枝,怕是勾了她的魂儿罢,或者艳妆游园,恼了那花妖也是有的。要不,咱们请个会做法事儿的,试试吧。”

“不可不可,子不语怪力乱神,况且这些无稽之谈寻常人家信了也就罢了,我们家书香门第,怎可怪力乱神?再者,我请那陈斋长教书本就是为拘束身心,你却纵她游园,许是风吹日晒,伤寒罢了。古语有云‘信巫不信医,一不治也’,切不可因此误了女孩儿病情。我已请陈斋长来号脉了,夫人切莫担心。”

“唉,要是早早许了人家就好了。”

杜太守笑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历来男子三十而娶,丽娘这点儿年纪,又知道什么呢?”

甄夫人熟知自家丈夫心性,只得另想他法。

陈最良自从成为杜家西席之后,没多久女孩儿告病停了书,虽然今日少见她,可是那女孩儿也着实贴心,时时做些可人的针线活送与自己,甚至还有未曾谋面的师母。今日杜太守传他给女学生看病,收拾妥当后,去给学生瞧病。

春香自知小姐因何害病,便劝她放了那梦里之事,谁知不仅无用,反而花容日损,心中也不免揪心。

自那日花园之后,杜丽娘时时念着梦中之人,女儿家的心思又不好告诉他人,就算是亲密如斯的丫头,可也不能事事皆说,自家父母,又怎么能说的出口,想来不待自己言说,只要察觉,他们就已经恼怒了吧。忧思成疾,不过是时间问题。

陈最良来到了后堂,得到小姐准许之后,方进了内室,小姐被丫鬟扶起来坐在床上。看见陈师父到来,杜丽娘弱弱的说道“师父,学生久病在床,实在失敬。”

“学生呀,古书有言‘学精于勤,荒于嬉’,你因去后花园汤风冒日,感了这疾病,荒废书工,我做师父的在外也是寝食难安,碍着礼仪,实在无法前来探病。幸好太守请我来给你瞧病,未曾料到你竟清减如斯,似你这般,几时才能起来读书呀?最早也要到端阳节才行呢。”

春香丫头一听端阳节,立马打趣道“陈师父,端阳节有你的呢!”

“我说端阳,难道还惦记着你的粽子呢?小姐,治病要的是望闻问切,我且问你,病症可有缘由?”

春香急切说道:“师父还问什么呢?就因为你上次讲《毛诗》,这便是那‘君子好逑’害的。”

陈最良一听,当即明了,随口问道:“是哪一位君子呢?”

这梦中人春香怎能知道,当下说道“谁知呢?”

陈最良心道:“既是《毛诗》害的,便用《毛诗》来治好了。”

春香心喜“师父可还记得那方儿?”

“君子的病,用的史君子。《毛诗》有云‘既见君子,云胡不瘳?’这病有了君子,便见好了。”(使君子:别名:舀求子、史君子、四君子,是使君子科、使君子属攀援状灌木,高2-8米;小枝被棕黄色短柔毛。叶对生或近对生,叶片膜质,卵形或椭圆形,先端短渐尖,基部钝圆,表面无毛,背面有时疏被棕色柔毛,幼时密生锈色柔毛。顶生穗状花序,组成伞房花序式;苞片卵形至线状披针形,被毛;具明显的锐棱角5条,成熟时外果皮脆薄,呈青黑色或栗色;白色,圆柱状纺锤形。花期初夏,果期秋末。种子为中药中最有效的驱蛔药之一,对小儿寄生蛔虫症疗效尤著。——以上来自百度百科)

听他如是说,杜丽娘羞涩无比。

“还有什么药呢?”

“酸梅十个,《诗》云‘摽有梅,其实七兮’,又说‘其实三兮’,三个七个,恰好十个,此方专医男女过度相思之病。”(《诗经·召南·摽有梅》写女子急于出嫁之心。)

听闻此言,杜丽娘叹了口气。

“还有呢?”春香问道。

“天南星三个。”(注:天南星,中药名。)

“可少?”

“再添些,《诗》云‘三星在天’,专医男女及时之病。”(此诗出自《诗经·唐风·绸缪》“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还有呢?”

“我看小姐一肚子火,待我用栀子仁、当归,给她泄泻火,这也是依着“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虽说他照着《毛诗》胡言乱语,可偏偏句句中心,杜丽娘又不能说出,只好在心里道一句“好个伤风切药的陈先生!”

“师父,还是诊脉吧。”

陈最良一搭脉,心中一惊,怎么女孩儿脉象竟已至此,小小想闺中,怎么憔悴到如此地步,眉头皱了起来,这女孩儿只怕命不久矣,待我宽慰她些许,回于杜太守吧。

安慰的话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可偏偏没说一次,丽娘便伤心一次,自己的心事又有谁知晓呢?就算知晓了,也是无可奈何。

当下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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