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是财主家的女儿,人称“四小姐”,嫁给姥爷时,还带着贴身丫鬟。
当时,姥爷家是地主,俩人门当户对。
姥爷家虽是地主,当时是轮流制的;一个村子,每家轮一年。所以,并不是家财万贯。
听我姥讲,他父亲是个硬汉子,曾经有土匪去她家抢劫,他父亲仅凭一把猎枪生生击退了土匪。她说,如果不是他父亲的勇敢,她就被土匪抢去了。
后来,因为土地改革运动,姥姥姥爷被扣上地主分子的帽子,财产被没收;土地被分给贫农;丫鬟也被送回老家。那时,我姥刚刚生完我妈,对于一直过着小姐生活的外婆,没了人伺候,没了钱财,过上了拮据的日子。
紧接着,我二姨、三姨、小姨,相继出生。
日子过得那么艰难,还是生了这么多孩子;又过了几年,老舅出生了,我姥没再生。
我妈出嫁的时候,我姥陪嫁了一个金耳坠,后来,我妈和我说,我姥偷偷在院子里埋了一些金银手饰。
现在,女儿对古董挺感兴趣,我时常开玩笑地和她说,哪天咱们去太姥家挖宝!
姥姥个子不高,很瘦,和蔼可亲,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时常穿一件斜襟的藏蓝色上衣,扣子是盘扣,黑色裤子,黑色绒布鞋,没有绑腿,也没有裹脚,我看她和其他老太太不一样,好奇地问她,为什么我奶的脚比你的小那么多,形也不一样。她说,小时候也被大人裹,自己偷偷地给松开了。
姥的头发从来都是到耳朵下面的长短,光滑整齐地向两侧梳着,两边各用一个黑色长发夹固定住,没有一丝丝的凌乱。
姥姥家很干净,一个不大又很旧的书柜中,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些看上去很古老的书,有一些是从后往前看的。1米多高的大红色衣柜,上的那种老式的锁;衣柜上,摆着几个花瓶,我姥说是民国的。老人们都叫它胆瓶。装胰子(肥皂)的盒子,也是瓷的,一排摆着好几个类似的盒子。
我就在这个大红衣柜上度过了童年时光。
每天,坐在衣柜上,把那些盒子里的小零碎儿全都拿出来,有纽扣、银耳坠的吊坠、小姨的发夹、头绳、小螺丝、丝线,挨个端详、研究,再一一放进去,每天如此,还乐此不疲!
姥家炕上还摆着长枕头,很高,小孩儿枕不了。像宫斗剧里的娘娘妃子用的那种,只是没有电视剧里的那样漂亮,黑色棉布的,两边是带绣花的。那是我的玩具兼坐椅,一会抱着玩,一会坐在上面,当马骑。
我妈说,给我断奶的时候,就给我送去我姥家。上小学之前,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那生活。
姥姥家也不宽裕,每日三餐都和小米打交道,感觉都咽不下去,卡在嗓子那里,姥就把大酱和小葱拌在小米饭里,我还能多吃一些。
偶尔会做一次粘豆包,因为大黄米和红豆是自家地里出的,不用出去买。粘豆包也只给我一个人吃。
我特别期待每个月一次的赶集,姥会带我去,购买生活必需品的同时,会给我买2个烧饼,酥脆的外皮上满满的白芝麻,真香啊!在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姥会给我买西红柿,回家用白糖拌一下,也算是给我改善生活了。
我大一点了,和我妈抱怨,我妈说,能吃上小米饭,算不错的,你要是在家,只能天天吃玉米面呢!
上学了,一到寒暑假,我姥就早早地来接我,刚进屋,我就说,姥,咱不吃饭就走吧!只想快点到姥家!
我上小学4、5年级的时候,能帮妈妈干一些农活了,就不能去姥家住了,我姥时常来我家住一阵子,给我做一些我爱吃的,帮我妈做饭,洗衣服。
我工作了以后,只要回家,就去看姥,买一些她爱吃的东西,给她点钱,她特别开心。
姥去世那年,我在离家千里远的地方工作。我妈怕我难过,没告诉我,我生我妈的气了,现在还不能释怀。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我终生的遗憾!
以后几乎不去了,有一年,我妈说老舅摔伤了,让去看看,我去了,家里完全变了样,红色的大衣柜不见了,那些花瓶也不见了,也许被老舅卖掉了吧!儿时的记忆一点都看不到了。
姥去世18年了,现在还会在梦里见到她,她的音容笑貌,还是那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