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十八载之第九回 斗法

1912年2月13日凌晨刚过,老袁便唤来仆人一把剪去护理大半生的辫子。

“打今个儿开始,咱们都是民国了!”真正让老袁高兴的当然不是这件事,“也该孙文他们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此时,千里之外的南京,坐在临时大总统宝座上的著名反清斗士孙文正密切关注着老袁的一举一动。忆及往事,难免会有感慨。想想看自己为理想奔波半生,且不说劳资费力,连这条命都在鬼门关兜几圈了。回头看,与自己一样年纪的船友,还有几人看到这新世纪的曙光呢?如今民国成立,清廷倒台,正是可以大展宏图之际,然而自己反倒要让出这大总统,叫他如何心甘情愿呢?也许当初他之所以许下那个承诺是因为太相信老袁了,太相信老袁对清帝国的忠诚。没奈何,自己种下的果,就算再难吃也要啃完。

古今中外,人们对于权力的追求似乎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权力,它就是一个悬在高空中迷人的诱惑,想得到就只有拼命的追。当抓在手时却总会发现还有更大的诱惑在等待,于是接着拼命追。周而复始,政治就是在这样的竞争中出现各种色彩。

老袁自然知晓权力的弊害,果不其然,他很快等来了孙文的承诺,只不过看着这打折的诺言,老袁心里很不爽。

一、孙文卸任,由袁世凯任临时大总统;

二、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设在南京,请袁大总统即刻前来就职;

三、约法规定中华民国实行内阁制,大总统为国家元首,对外代表国家,由内阁负责行政等事物,总统不得兼职内阁事务。

老袁心里一瞬间升起十万个草泥马奔腾,好小子,真够损,这是要和我打擂台啊。

哼,你当总统时不管军政财大事小事一把抓,现在换我老袁了,你搞什么飞机,要什么内阁制,许你放火,竟然不许我点灯,拿我当猴耍吗?

再说定都,这北京城不可以吗?远的不说,元明清六百多年的首都,虎踞龙盘之地,为什么要选择偏安一隅的南京,你不就是盘算着让我远离自己的地盘,到你那一亩三分地方便受你控制吗?

孙文呐,你那点小九九俺老袁还不清楚吗?你啊,还是太年轻。

老谋深算的袁世凯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条件呢,孙文这一厢情愿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自然是无法实现,不仅在南京碰了一鼻子灰,而且还被老袁的组合拳揍得鼻青脸肿。

在清廷退位后,老袁深知自己已经是掌握了最大的主动权,试问当时中国,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众多骄兵悍将俯首称臣,还有谁能让各国信任支持,还有谁有威望和实力能维持这个国家的统一。仅此一人,再无二例。

面对孙文的挑战书,洞悉权力斗争的老袁丝毫不怯。有兵有钱有粮有外援,只能说老袁那是家大业大。反观孙文,就只剩下一个大大的囧字。兵,南方阵营是有很多兵,可跟他无关;钱,连他流浪的柴油费,都要靠亲朋好友从牙缝中省吃俭用救济,拿什么来充当经费和军饷;粮,既不是地主也没种过地哪有粮食?外援呢,更别提了,红扑扑的热脸贴的都是冷屁股。

老袁坐得住,有人坐不住了。民国成立了,养兵要粮要军饷,购置武器,要军费。跟谁要呢?当时是民国大当家,可是孙文把国库捣腾个遍也凑不出三两钱。找老袁要,他倒是有,可人家不也欠你,这还没就任大总统呢,凭啥给你。

于是奇葩的一幕出现了,北边的人酒照喝、舞照跳、钱照花;而南方这就只有凄惨来陪伴,要钱没有,粮食都不够吃的,哪里有结余用来酿酒喝,自然更没有力气去跳舞了。民国了,凭啥还这样呢?他们当然不同意。即便老袁不打出组合拳,只是南方阵营内部的口水,也够孙文喝一壶。

要说这老袁不当导演也是一种损失。这边满口答应着“这就来这就来”,回过头来一句“ACTION”。只见得北京城狼烟四起,流民打砸,乱兵滋扰,就连东交民巷也流出再来一次“北京一日游”的传言,一时间整个北京城都面临失控的危险。

惊得蔡元培连拍急电,用事实强于雄辩的态度告诫孙文“非袁大总统不足以平北京之事,非平息北京之事必至战端再起。”

本来孙文以武力裹挟参议院定都南京的手段就难以服众,现在看着这电文,估计他后脑勺都出冷汗了。如果再坚持下去,真的发生中华民国与列国的战争,那他孙文就是这战争的挑起者了,到那时民国在不在尚不得知,但自己的政治生涯恐怕是要铁定终结,甚至不排除赔上性命的可能。

说来比较搞笑,在孙文充当临时大总统时,尽管他貌似想要采取总统制,可惜他的政令只能在南京城里转悠。为何?

表面上一团和气的南方阵营更像邦联制的松散联盟,各省的督军大帅们之所以选孙文来当临时大总统,主要还是看重他的斗士精神。在他们眼中,孙文的价值就是精神领袖,更多的是借这棵树纳凉而已,顺便吸引人气。充当灵魂导师的孙文想要政令畅通谈何容易,试问那些依靠军事力量而成为各省督军的大帅们,有几人能达到孙文那般觉悟呢。

在现实中屡屡碰壁的孙文不仅不反思,反而妄图以内阁制替代总统制,显然是根本没搞清楚一个现实:新生的中华民国面临的最大困难不是总统制和内阁制的纠纷,而是中央集权与地方强权之间的拉锯。而这为北洋时期尤其是袁世凯之后的乱局埋下了很深的伏笔,甚至贯穿整个民国时期。

在实力的绝对影响下,内阁制如同清帝国的立宪制成了又一个笑话。凭借着近乎完美的演技,老袁集天时地利人和等众多优势于一身。在这场本就不同级别的较量中,他不仅轻松击败对手,而且再一次告诉世人,他,袁世凯,是这个新生国家毫无争议的第一大佬。

这场擂台赛的结果毫无疑问,孙文很快被老袁KO,并被迫宣布退出拳坛。作为胜利者的老袁不仅摘得了拳王金腰带,还被任命为中华拳击筹备委员会会长,可谓一时风光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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