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至暗大沽
一百四十、情敌逃命坠泥沟 肥腚醋发砸捕头
彭顺信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受如此重要的任务,真是受宠若惊。组织制造了光头茶园的混乱,并乘乱劫走荣景秀,送到马芬公馆后,急匆匆赶回巡捕房,向布特朗邀功请赏。还编造出扈仁和杨二小姐俩人也在游行队伍里,并添油加醋地说了些;俩人伤风败俗有失体统之类的损话。气的布特朗差点没掀了桌子。
他在办公室里急躁地团团转,一旁的彭顺信以为布特朗发怒,全是因为扈仁参加游行示威。其实他哪里知道,布特朗在吃扈仁的醋,每次接触杨二小姐,他就像丢了魂似地,不提起则罢,一旦提起杨二小姐的名字,布特朗就魂不守舍,六神无主。这不,一听说杨二小姐跟扈仁在一起游行,就跟砸碎了醋坛子一般,从眉心到脚后跟,都能感觉到酸劲儿。说来也是,这边逮了个荣小姐,被自己的上司老色狼马芬占去了。那边自己心仪的杨小姐,又被自己的下属抢了去。何况自己是上不上下不下,两头捞不着!他越想越觉得憋屈,发誓整掉扈仁。
扈仁拽着杨二小姐逃离光头茶园,感觉身后有人追赶,也不敢回头,生怕被同事认出,那真是跳进海河也洗不清了。遂更加疯狂地逃窜,也不敢走大路,偏挑胡同往里钻。他们钻进一条能走两辆马车的大胡同,胡同两边是宅院,每户宅院之间由一条条小胡同隔离开。街坊们在大胡同里摆弄家什,晒晾洗涮。行人来来往往,一片安宁祥和景象。扈仁觉得这是个摆脱追赶的好地方,便钻进一条小胡同,沿着直溜溜的小胡同一直跑到另一头,才发现这条胡同出口处,是一条横向的溪沟,溪沟里的水污浊腥臭。每家每户的后门外,由溪沟上的一条狭窄的泥巴小路连通。扈仁看了看这条泥泞小路,觉得行走不便,又将杨二小姐拽回到胡同里,神色慌张得像个没头的苍蝇。杨二小姐使劲地甩开扈仁的手,揉着手腕烦躁地抱怨道:“你干嘛跟个贼似地这么跑呀?”
扈仁焦虑地:“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安全吗?”
杨二小姐看看阴森潮湿的窄胡同,抱着双肩喃喃道:“像是钻进阴曹地府了!”
扈仁急忙脱下风衣,披在杨二小姐身上,殷勤地说:“哎呀!你这小绵羊要是落在那帮法国狼嘴里……”
没等扈仁说完,杨二小姐却翘着涨红的脸蛋,调皮地说:“这回好了,小绵羊被老虎看着!”
扈仁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跟杨二小姐单独相处,一定要摆出绅士姿态,要让她明显感觉自己和侯富車之流截然不同。遂有意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道:“实话跟你说吧,我穿这身警服走在街上,祖宗八辈儿都会被骂光啦!”
“呵呵……,祖宗八辈儿,是那八辈儿呀?”杨二小姐为缓解孤男寡女独处的尴尬,故意放松地大声笑着。这甜美如银铃般地笑声,被小胡同的两面高墙挡住声路,音量顺着胡同冲向路口,路口就像个喇叭口似地向外扩音。
一路追赶杨二小姐他们的侯富車和朱能,追进大胡同,四下张望不见杨二小姐踪影,正无精打采地打算离去。忽听胡同里传出杨二小姐的笑声,顿时精神高度紧绷,蹑手蹑脚地沿着路边,一个个小胡同口向里查看。侯富車走到杨二小姐藏身的小胡同口时,眼睛忽然一亮,趴在墙角仔细往里瞅。只见杨二小姐身披一件大衣,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柔软的胸脯大幅起伏。扈仁一只手撑在墙上,面对杨二小姐不知在说着什么?侯富車气的就像犯胃酸似地,一股酸劲儿从胃腔翻上鼻腔,又从鼻腔冲上脑腔。他强忍着吞下一个喷嚏,转身对身后的朱能悄声道:“他们在里面,你从后面包抄过去……”
当过侦察排长的朱能,对这套战法太驾轻就熟了,还没待侯富車把话说完,一转身便没了踪影。
侯富車四下看看,见几个大爷围在一家门外下象棋,便凑上前表情紧张地说道:“大爷,别下了!出大事啦!黑狗子抓了个姑娘,进你们胡同啦!快救人呐!”
大爷们一听说法国巡捕要在胡同里使坏,也不问青红皂白,“哗啦啦”掀掉棋盘,横眉瞪眼地盯着侯富車嚷道:“在哪儿?!敢到我们胡同撒野?!”
侯富車指着扈仁藏身的胡同,掐着嗓子变了声调大声喊道:“黑狗子进胡同啦——!”“法国佬滚出去——!”
几个下棋的大爷也跟着大喊:“大家快救人哪!”还有人抄起家伙大喊:“打断黑狗子的狗腿——!”这一喊,街坊们都撂下手中的活计,一窝蜂地涌到小胡同口,喊声骂声响成一片。
扈仁听到喊声扭头一看,一群愤怒的市民们举着铲子、扫把,高喊着:“放开姑娘!”“打断巡捕狗腿!”冲进小胡同,显然是奔他而来。顿时吓得失魂落魄,丢下杨二小姐,撒腿往胡同另一头逃跑。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跑到胡同口时,突然,一个大扫帚向扈仁脚下扫来。扈仁猝不及防,猛地向前扑去。一头扎进溪沟,趴在水面上手脚胡乱扑腾着,却怎么也翻不过身来。街坊们穷追不舍地追向溪沟,跟在后面的侯富車乐得前仰后合!杨二小姐见是侯富車在作祟,是又气又乐,着急地喝道:“还不赶紧去救老扈!要闹出人命呀!”经杨二小姐这一提醒,侯富車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玩儿大了。遂急忙跑向胡同口跑去。
侯富車冲到溪沟边,扒开凑热闹的人群,见扈仁趴在河沟里,手脚不停地在污浊的水面上扑腾,站起身又扑倒,被呛得大口大口地捯气。急忙边脱裤子边喊道:“寸劲儿,快!他是旱鸭子!”朱能也急忙脱掉裤子和鞋子,俩人爬下溪沟,淌着还没漫过大腿的沟水,走到扈仁身边,抬着他翻过身脸朝天躺在水面上。岸边上聚集了很多老少街坊,见是一个华人巡捕,又开始齐声嚷嚷:“狗巡捕!洋奴才!……”
扈仁只动了动眼皮,眼前一片模糊,遂又闭上眼睛不停地捯气,不停地咳嗽。侯富車还装傻充愣地喊道:“啊!老扈!怎么是你呀?快!快!”他边说着话,转身背朝扈仁的头顶,抓着扈仁的两只细胳膊,便往岸边拖。
这条小溪总共还不到两个人张开臂那么宽,没费太大劲儿,侯富車就把扈仁拖到岸边。岸边污泥能没过脚腕子,侯富車一脚深一脚浅地把扈仁往岸上拽。当浑身湿透了的扈仁上身刚一离开水面,顿时显得分量加重,死沉死沉地怎么拖也拖不动。朱能见状急忙赶上几步,兜起扈仁的双腿,欲将他抬起。可是,当扈仁完全离开水面时,前面的侯富車,两只脚还陷在泥里,被扈仁沉重的身体往后猛一拽,身体失去平衡,一屁股坐下,正好不偏不倚地坐在扈仁的脸上。见状,杨二小姐忙攒动岸上的街坊爬下溪沟帮忙,在街坊们七手八脚地拉扯下,先把侯富車艰难地拽起。这才看见,扈仁的脑袋被侯富車一屁股深深地坐进淤泥中,只露出嘴和鼻子,不停地朝天喷着水。
编者按:细腻的景致描写,幽默的对白设计,滑稽的行为举止,深邃的人物内心,戏剧性情节演变,在险象环生扑朔迷离的情节里,若能给您营造出轻松愉悦的阅读享受,就是我的追求,谢谢您阅读,请您品头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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