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火焰山大逃亡

一百三十四、烧伤灼疼咬牙忍   再入火场救美人

侯富車回过身，见朱能瞪着双眼，杵在他身旁，一只手还指着公路远处，甚是纳闷儿地道：“谁反了？”

朱能的脸部不能做出表情，嘴巴也不敢张合，只能双手比划着，再就靠嗓子眼里发出简短地词汇：“反了！反了！” ，示意侯富車走反方向了。

侯富車一伙冒着极大的风险，终于完成了既定的任务，本应赶紧逃离现场，可侯富車却往曹家花园的方向而去，不明就里的朱能怎能不着急。侯富車弄明白朱能的心思，刚想开骂，可当看到朱能那头焦糊的卷发，和焦黑肿胀的大脑袋后，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转以沉重的语气道：“杨二小姐还在里面……”

“啊……！”朱能一着急，竟忘了疼痛，急迫地道：“按计划姐应该先撤离的呀？！怎么……？”

“我们的计划中，忽略了刘夫人……” 侯富車表情凝重地望着朱能道：“我们必须回去，你再忍一忍。”

“哎呀！大哥，我这点伤不碍事……”朱能跟侯富車向曹家花园方向边走边说道：“我们去救刘夫人吗？”

“不是救刘夫人，是杨二小姐还不知道死活呢。”侯富車着急地加快了步子，似乎屁股的烧伤已经不复存在了。

“大哥，你就穿着开裆裤去见杨二小姐呀？！”

寸劲儿就是爱犯寸，侯富車脑子里想着杨二小姐可能遇到的各种不测，心急火燎地已将屁股上的那点事儿，忘得干干净净。不曾想，这寸劲儿总在节骨眼上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勾起他那腚沟一阵阵地刺痛。这会儿才蓦然意识到，自己这幅窘相如何面对两个美女？可事态紧迫，俩美女还吉凶未卜，当务之急是尽快返回曹家花园，哪还有心思顾及腚下糗事。思忖片刻，他一把薅下朱能身上那件被烧得千疮百孔的破军服，系在腰上。将屁股朝朱能撅了撅。道：“怎么样？这屁帘子挺好吧？”

“不好……，透光。”朱能光着脊梁，不停地摆着手。

“嗨呀！管不了这么多了，快走吧。”侯富車也的确顾不得这许多了。刘夫人和杨二小姐这一对儿姑奶奶，无论哪个出点差池，后果都将无法承受。

曹家花园内如同被野猪群光顾过的庄稼地一般，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水局的一台蒸汽抽水机就像一头拉犁耕地的老黄牛，“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从水塘里往上抽水。曹家花园里的兵痞们，提水桶的提水桶，端脸盆地端脸盆，走马灯似地把水运到戏台附近，倒入停放在那里的一辆水车里。几个水工①轮着翻儿在用手压水泵压水，经过加压后的水再由一根帆布水管送往高压水枪，几名水工抱着水枪，将水射向已经坍塌，但依然在冒着火苗的戏台废墟。

花园内已被断电，多亏时不时从滚滚浓烟中冒起一串火苗，为气喘吁吁的灭火人群引路，否则这混乱的场面，也不亚于先前的大逃亡。

侯富車藏在黑暗处，四处张望，寻找杨二小姐的踪影，戏台已经完全坍塌，戏台四周几根粗大的台柱子，还顽强地杵在原地冒着青烟，时不时还窜出一束束红蓝相间的火苗。后台通往刘夫人小洋楼的画廊，也被大火波及已经烧成废墟，所幸小洋楼看似安然，只是室内漆黑不见人影。借着火光，老远看见二少爷站在水车旁，挥舞着皮鞭冲着运水的兵痞狂吼乱叫。

“遇上危难，越是亲近的人就越不往好处想。”侯富車平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句老话说的有多贴切。还是童年时期，就被亲人两次抛弃，正当少年励志时，再次遭受修女院的残忍抛弃，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令他无比景仰的院长嬷嬷，白日里扮演上帝使者，黑夜里竟干起丧尽天良的贩毒勾当。离开修女院后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长到可以自主规划人生时，却又天降横祸，再次遭到邻里乡亲的唾弃嫌弃。似乎在自己的人生中，还没有打心里担心过谁，更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让他揪心的状况。

先前见杨二小姐没有按照原计划撤离，他很自然地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结果却震惊了自己。他惊奇地发现，所有假设都预示着不妙的结果。此时他寻不见杨二小姐，愈发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考虑后果，转身交代朱能道：“你待在这里别暴露，我去找杨二小姐，如果半个钟头后不见我回来，你就赶紧回去向卿爷报告。”末了还没忘记叮嘱一句：“不许犯寸呵！”

“是！”朱能没犯寸之前还是有股军人范儿的。

侯富車得到朱能肯定的回答后，一溜烟儿窜进兵痞们运水的行列中，从一个兵痞手中端过脸盆。道：“兄弟，你歇一歇吧，我来替你。”

那兵痞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正在抱怨这世道不公，竟有人雪中送炭前来替换自己，遂也不问来者是谁，撒开脸盆跌跌撞撞地奔黑暗处而去，没走几步竟两腿一软，栽倒在地上便昏睡过去。

侯富車端着一盆水，混在运水的兵痞中，趁没人注意，将水一股脑地从自己头顶浇下。他原本想把自己浇成个“落汤鸡”，以便充当救火者好浑水摸鱼，却忘了自己屁股上的烧伤，这会儿被冷水猛地一泚，从头皮到腚沟就好似无数梅花针在戳一般，疼得他扔下脸盆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不停地蹦高以减轻疼痛。

被侯富車扔出去的是一只铜脸盆，又正好扔在一座假山石上，发出“咣啷啷”敲锣般的响声，如阴闷天突然响起的炸雷，那些运水的兵痞们，各个已经累得眼冒金星，有的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黑暗中突然传来几声炸响，还以为身在战场，遇上伏击了，有几个有点战术经验的兵痞，迅速地卧倒在地上，连水带盆扣在自己头上，一些胆小的兵痞想逃跑，慌不择路又被趴在地上的人绊倒，水盆水桶纷纷脱手而出，狠狠地砸向卧倒的兵痞身上。一时间，乒呤乓啷的打砸声，嚎爹喊娘的挨揍声响作一团。二少爷听到这杂乱怪异的声响，感觉不妙，忙转身查看，见送水的兵痞们都没了踪影，心中正纳闷儿，只见黑暗中一只大猴子蹦着高直冲他扑来，吓得他抱着脑袋转身就逃，不顾一切地钻进戏台的废墟当中……

①租界里消防队员，也有救火志愿者。

编者按：细腻的景致描写，幽默的对白设计，滑稽的行为举止，深邃的人物内心，戏剧性情节演变，在险象环生扑朔迷离的情节里，若能给您营造出轻松愉悦的阅读享受，就是我的追求，谢谢您阅读，请您品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