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娟的那篇《2009年的冬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菜窖。
我小时候生活在寒冷的北方。那时候,左邻右舍家家都有菜窖,就建在房子前面的菜园子里。在菜园子的某一处,向地底深处挖一个肚子大口小的坑,深三米左右,贴着土坑的四壁砌一层砖。菜窖口上用木板、棉被、大铁皮盆子之类的盖住,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就用木条、草帘子遮住,防止冷空气进入,把下面的蔬菜冻坏。
邻里之间的菜园子互相紧挨着,中间用土墙隔开。土墙很矮,大孩子可以一步跨过去,七八岁的孩子趴在墙上也能翻过去。那时候没有电视,也没有作业,每家每户孩子又多。吃过晚饭,十几二十多个孩子跑出去玩儿。在寒冷的冬天,院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白光,七八岁的我跟着家里的两个哥哥跑出去玩儿。
当时我们最爱玩儿的游戏就是抓人:选出一个人,抓我们所有人。我们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跟在大哥哥大姐姐们后面跑。我们年龄小跑的慢,不能跑大马路,那样会很快被抓住,就只能在一个个菜园子里横向穿行。
菜园子里农作物的枯杆没有收割,还在地垄上站着,高高矮矮。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既怕被折断的枯杆绊倒,又怕被埋在雪下的枯根儿扎了脚。相比于这些,我们更怕的是掉进菜窖里,因为别人家的菜窖,我们不知道是在园子里的什么位置,可为了不被后面的人抓住,我们就像受惊的兔子,在朦胧的月光下跑的慌不择路,当真是惊险又刺激,跑着跑着就会有人“扑通”一声掉进菜窖。
还记得有一天,只有我和姐姐在家,我喊饿,让姐姐给我做饭吃。没有菜怎么办?姐姐和我商量,让我下到菜窖里去拿菜。可是我家菜窖里的梯子短一截,梯子和菜窖口这一段儿距离对于大人还不算什么,可对于七八岁的我来说就是个难题。但这个难题难不倒聪明的姐姐,她想到一个办法:用一根粗粗的绳子绑在我的腰上,把我顺下去,等我的脚踩到梯子就可以下到菜窖底,把需要的菜装到篮子里,用另一根有钩子的绳子把菜拉上去,然后再把我拉上去。计划很完美,可是,当姐姐用绳子把我从菜窖口顺下去后,情况出现了变化:因为菜窖口小肚子大,梯子安静地立在墙边,我的小短腿儿怎么也踩不到梯子,又蹬了几下腿,还是踩不到。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恐惧,心也仿佛一下子随着悬空的身子悬到了嗓子,哇哇大哭起来。看着我哭,姐姐也慌了,连声的安慰我,可她的安慰无法驱散我心中的恐惧:我摔下去一定很疼,下面阴暗又潮湿,也许还会有各种虫子……我不想掉下去,哭着喊着让姐姐拉我上去。姐姐年纪也小,加上内心慌乱,根本没有力气把我拉上去,我就这样悬在半空,上不来也下不去。不知坚持了多久,爸爸回来了,三两下把我拉上来。上来后我还委屈的哭个没完,好像不让我哭够了,心里的恐惧就不会散去。
离开故乡20多年了,故乡的许多人和许多事渐渐被我遗忘在漫长的岁月中,可童年的故乡一直在心里陪伴着我,陪伴着我流浪到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