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人们耳熟能详的香花,几乎都是白色的,比如茉莉和白兰,栀子也不例外。这是植物的智慧,撩人的芬芳和美艳的外观,大多数植物两者只取其一,否则对吸引昆虫传粉这一目的来说,显得太过浪费。现在正是栀子花开的季节,这种在南方随处可见的花,每年的这个时候便和人们的生活紧紧联系在一起。从小家里人就有水养栀子的习惯,一到初夏时节,妈妈就会在下班后从单位里采回一大袋含苞待放的的栀子,精心将它们一朵朵插在盛满清水的搪瓷盆中,第二天一大早,家里便会满室生香。
栀子花的外形极其适合水养:高脚杯一样的花梗,硕大又厚实的白花,就算放半天也不会枯萎,而且花香醇厚,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再加上花量极大,一棵三年以上的栀子花树,就可以满足整个大院住家的闻香需求,可谓室内闻香的首选。唯一可惜的是,一旦开谢,栀子花的香味便会荡然无存,这使它不能像薰衣草之类的香花一样,可以被做成干花香包,留在身边随时闻香。于是每年初夏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对于喜爱栀子香味的人来说便显得弥足珍贵。
记得小时候,楼下花坛正中央有一棵长得滚圆的栀子花树,每年都会在不经意间长出一树花苞,还没等到完全开放,便被人们采回家盛进水里。这一举措虽然看起来不太文明,但已成为一种风俗。老家在湖北东南部,不像江浙一带,没有人卖茉莉和白兰,卖栀子的却不少。每年这个时候,在大市场卖菜的老人们的菜篮子一角便会新添当日新采栀子花的身影,这是清晨菜农从自家栀子花树上摘下来的,还带着露珠,五毛一朵,买菜的人们总会顺手买上一朵,别在胸前,如此便可嗅一路芬芳。
栀子花的香味对每个南方人来说都十分熟悉,熟悉到能够唤起久远的记忆,尤其是长江中下游一带,几乎每个人的童年里都会有一棵栀子花树。它“有水就能活”的环境要求和看起来华美、洁白无瑕的花朵显得格格不入。汪曾祺在《夏天》里写到:“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这段文字让人忍俊不禁。人们对植物的评价,都带有自身的感情色彩,什么兰花象征高洁,菊花代表隐士,都是古代文人的臆想罢了。植物的这些属性,只是为了在这个艰难的地球生存下去而已,哪里来的高低贵贱之分。
今天吃过晚饭,偶遇一个老奶奶坐在路边,面前的竹篮里摆着一束束栀子,历经一天的闷热已经打蔫了。但我还是上前买了两束,一共十朵,只要五块钱。把它们拿回寝室修剪一番,插进小瓶子里,摆在案头。有了水,花朵没过一会儿便恢复了元气,迫不及待要开放了。它们素净洁白,最外层的花瓣带着淡淡的青绿,吐露着芬芳,我的书桌因此暗香缭绕。等到栀子花开,南方潮湿闷热的夏天才算是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