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不敢再出去贩驴,每天忙着在农田里干活,今年风调雨顺,农田里多收了三五斗,转眼到了冬季,冬寒日短,二爷爷猫在家里,算计下来,二奶奶的典期仅有三个月,家中仅有的三块大洋再续两年典期差不多够用,斟酌着如何续约才是最圆满。他决定等过一段时间,天气好转后去一趟赌场,找赌场掌柜商量一下。
这天下午来到了赌场,赌场在离白庄十来里路的大镇,赌场中稀稀落落只有几个人,掌柜看到二爷爷来到,以为他又来玩赌,忙着招呼上场。二爷爷把掌柜拉到一边,把想请掌柜帮自己续典的事说了一遍,掌柜兴趣缺缺地拒绝了,他让爷爷自己与段义商量。
爷爷不情愿与段义接触,他心里交织着一种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爱恨情仇,他恨段义作践了二奶奶的身心,又是段义让自己享受了家庭的天伦之乐,他困惑于这种心情。
二爷爷有点失落地离开赌场,掌柜有点于心不忍,便追上了他,告诉了一件让二爷爷更丧魂失魄的事情。
段义自典出妻子后,整天泡在大烟馆,没有多久典妻后偿还赌债剩余的两块大洋就被他抽光了,为了维持抽大烟,他把他家最后的两间窑洞都卖了,听说最近把妻子都扺押给烟馆,只等典契到期,他的妻子就是烟馆的。
二爷爷听到赌场掌柜的消息,心如死灰,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白庄。他不想让二奶奶知道她被段义抵押给烟馆的消息,只是说段义不同意续典,听到消息的二奶奶脸色变得苍白,昏倒在窑洞的地下。
白庄地处云中山和黄土高原的交界,本是苦寒之地,民生艰难。自民国以来,政局动荡,民不聊生,大批破产农民背井离乡西出口外讨生活。
二爷爷不会把二奶奶送回虎口,现在离典期有将近两个月,他决定等过罢年后,带着二奶奶逃亡口外。
过年后不久,典期已不远,晚上二爷爷从爷爷家回来后,看着二奶正陪着春生玩耍,见她今天她的心情不错,就开口说道:
“你的典期快已到,我想带你逃到口外,你愿不愿走?”
听到二爷爷带她要逃出口外,二奶奶一脸惊喜:
“好,好啊。”刚说完就一脸迟疑地问道:
“这天寒地冻的,口外咱们人地不熟,咱俩还行,春生太小,那怎么行?”
“我刚从大哥家回来,大哥大嫂让春生到他们家,等咱俩在那里稳定下来,再想办法把他接去。”二爷爷向二奶奶解释着。
二奶奶两眼发酸,红着眼盯着坐在她怀中的春生:
“春生,大大和妈妈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你要好好地跟着大爹大妈。”
“我要跟着妈妈,我要跟着妈妈。”四岁的春生从二奶奶怀中站起,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
二爷爷和二奶奶都流下了泪,二奶奶紧抱着春生:
“春生乖,好好跟着大爹大妈,妈妈给你麻糖吃。”
“诶、诶、诶,有糖了,有糖了。”春生高兴的又跳又唱,二奶奶抽搐起来了。
这几天二奶奶把春生穿过的衣服全部拆洗了一遍,又用旧衣服给他缝了几件,他把冬天和夏天的衣服分开,铺压得平平展展后悄悄抱到了爷爷家。
典期明天就到,离开白庄的日子也到了,傍晚春生睡着后,二爷爷抱着春生带着二奶奶来到了爷爷家,把春生安排睡好后,二奶奶把脸帖在春生的脸上,妮婻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泪水不断地滚落,爷爷奶奶都被她惹哭了,二爷爷强拉着她离开了爷爷家,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赌场掌柜、段义和烟馆的人来到了二爷爷家,没有看到二爷爷和二奶奶,找遍了全村都没有找到,才知道他们逃路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过了十几天,村里人说二爷爷和二奶奶被赌场、烟馆派出的人抓了回来,二奶奶在烟馆陪客人吸大烟,据说二爷爷半跑逃跑了。
春生一直跟随爷爷奶奶过日子,人们都以为春生是爷爷奶奶的孩子,春生是我的父亲,二爷爷就是我爷爷。
二爷爷一直没有回来,春生说二爷爷是被那些人打死后,为掩人耳目才说他逃走了。
二奶奶被抓回后十多天,在陪客人吸烟时,趁着客人对她动手动脚时,吞服了客人烧好的几个大烟泡中毒而死。
二爷爷和二奶奶都成了游魂野鬼,春生长大后一直打听他们的遗骸,都没有找到,只得在爷爷奶奶的坟边堆起一抷黄土,权作他们的安生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