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正是农人们忙着收获的时节。下午的阳光,照耀着金灿灿的稻田,饱满的稻粒泛起一层层金色光泽。奔腾咆哮着的脱粒机是一种柴油机带动的半自动的稻车子。
每当秋忙的时候,芳华都要和左右邻居结成互助组,呼吸着飞扬的灰尘,忍耐着震耳的柴油机噪声,双手不停把稻把子转来转去,那金色的稻粒飞溅出去。人们的脸上都是丰收的喜悦,全不顾劳动环境的恶劣。
大家都去吃晚饭的时候,芳华要提前出来筛选一些长得高的稻草,把他们捆好,摞起来,用车运回家。这种秋天的稻草每家都能垛出几垛来。除了喂牛喂马,就是烧火炕了。
然而芳华是要从这些金色的稻草里面开辟出一条新的生财发家之路。
芳华去到福安村取经。那里的福海夫妻,从方正县学习了打草包的技术,已经把草包卖到嘉信供销社了,一个质量一等的稻草包卖0.37元,而二等的只能卖0.28元。
为了在冬天里再领着孩子们创造点学费。芳华去学了些皮毛回来。筛选稻草是第一步。
这些金黄的稻草,在她眼里已然是孩子们的鞋子和衣服了。她用自己家不高的稻草,换了关系好的乡亲们的几百捆高稻草,做好了织草包的准备,邻居的妇女们也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猜测她的生财新路。为了改变一穷二白的生活,芳华决心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不能创造的财富。她铭记了伟人那句话,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打草包需要两种机器,一种是草绳机,这种东西是纯铁制成的,半自动出细草绳的机器,需要人工用脚踏,人工扖草,机器把两股草拧成一股绳,还可以直接缠成团。可是机器的价格太高了。芳华买不起的,只能在福海家里学习踏草绳机,扖草的技术。
福海家还有一个半自动织草包的机器。是用木头与金属合制而成的。需要一个人双手双脚齐上阵,才能配合编织草包的。这个机器最大的特点是有一根笔直的梭子,可以把两边的手工扖的稻草抽拉回来,编织在线茎里面。而它还有一个带一排铁齿的拍子,在梭子带完草以后,就利用双脚配合下的自身重力下滑,把梭子织好的稻草拍实,左脚蹬着梭子,右脚等着拍子,左右手各拿一把稻草,每次在梭子扖草的时候及时把用水泡柔软的稻草扖进梭子里面,再有节奏的拍一下。这样,一个人坐在草包机前,四肢有节奏有熟练的配合,才能织起草包来。而草绳是必须先安照收草包的大小来事先穿好线茎的。假如人家供销社要28根线茎的草包,那你就不能少一根,如果少穿一根草绳,可以省两夲的草绳,降低草绳的用量,可是织的草包要小一茎,可能不符合收购的要求。会卖不出去的。
芳华记录着各种技术要领,回家想办法弄钱,托人去方正县买这个机器,机器的价格也不低,得200多元才能买个。算一算,需要打一百多个草包才能出机器的本钱。芳华想想如果不成功,还是可以卖出去的。就下定决心去买一台机器。
宁芳华,为了养活自己的孩子们,从南村北屯河东的亲戚家里,说尽了好话,甚至写了欠条,又把春天卖鸡鸭鹅崽攒的钱加到里面,甚至把瑞攒的十块钱压岁钱都搜刮出来,才凑够了这些钱。
十一月的东北已经开始结冰了,一天傍晚,芳华和太平赶着马车,把草包机从福安村拉回来。回来前,老同学戴枝给她鼓劲劝解说,你可以试试,但是也别太拼喽。慢慢摸索,你能行的。
芳华拉回来的草包机是需要简单组装的。凭着良好的记忆力,她连夜安装起来。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听说这个稀奇的玩意,都想看看。芳华把她们送走说,大伙别急,现在都是散件,明早上我能装好。你们回家睡觉去吧。等装好了,你们再来看。
80年代初,刚刚分了责任田的农民们,就希望想办法致富,天天找门路。可是他们消息闭塞,眼界不宽,在崇河边上祖祖辈辈就是泥土里刨食,一听说可以搞副业赚钱,大家就急切想找门道。
夜里,芳华点着柴油灯,开始装机器。这个家伙虽然是木质的散件为主,但是也需要铁件,螺丝,角铁固定。不然人操作几下就会散架子,不但织不了草包,操作的人也会有分险的。织的草包也会买不上价格的。所以,芳华仔细研究着这些零件,想着他们的位置。一个女人,又变成女汉子了。
夜里,灯光黑影里,芳华叮叮当当的安装着,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疲劳一天的孩子们都进入梦乡了,只有一个人还坐在门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用山东话说,不行就睡吧华。芳华看看黑暗中的爹,说爹你去睡吧,我要安上,到时候,打草包,卖钱给你做件新棉袄。再买一双棉鞋。你再也不用穿乌拉草和猪皮掌的草鞋了。爹不困。黑暗中,芳华那在战场上使过双手匣子和国民党军过招的爹爹摇摇晃晃的说着。我六个儿子,要是有一个像你就好了。
芳华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说,爹那你给我拿着点油灯。等我安好了这个,也教他们。
好,中风以后刚刚痊愈的芳华爹,颤颤巍巍的拿着油灯,送到芳华眼前的柜子上。用一只铁钎子拨了拨油灯捻儿,说,姑娘,我就等着你给我买棉鞋,我也穿穿薪棉鞋,感觉一下穿新鞋的喜气劲。
油灯的火捻烧的噼噼啪啪作响,一会就结出了好几个红红的火花,两个人望着有灯花,开心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夜风慢慢吹着旧窗纸,也发出了沙沙的响声,这样的夜晚父女俩个感觉那么安逸和兴奋。
一瞬间,对打草包的期待点亮了他们心里的小火花。两个人都盼望着明天的到来,黑暗里他们的眸子闪闪发亮。遥远的树上噼噼啪啪的秋露跌落在水塘里,叮咚叮咚作响。是下雨了吗?应该是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