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那天,姑爹正好也在乡下收拾菜地,于是外婆就喊姑爹一起过来吃午饭了,吃完饭,姑爹说下午想去抽笋子,问哪里有吗,外婆说田个对面有片竹园,先前抽过一回,再去抽也有。
于是很快,找篮儿提袋子,我干脆换了身衣服和鞋,就跟着出发了。
每年到了春天,抽笋子是农村人一年中最好的开始,春上最先冒出来的重磅角色,是楠竹笋子,外婆说楠竹笋子谷雨成林,所以在谷雨前,想吃楠竹笋子就要赶紧行动,一般外婆都是扛把锄头提个篮上竹园,一挖就是一个坑,每次我看到那黑棕敦实的笋子,都觉得一棵高大耸立的竹子就没了。
它们简直无孔不入,那片竹林,在枯竹叶底下,偷偷地冒尖,然后趁着没人发现,一场雨就能冒老高。
这笋子啊,挖回来,把笋衣一层一层剥去,切成片,绰水,然后晒干,头一回挖来的楠竹笋肯定会吃碗新鲜的,抓把坛里pu好的酸菜,做碗菜,听人说,楠竹笋子吃起来会麻嘴,我倒是没觉得,就觉得最嫩的最好吃,稍微老一点,就像是嚼瘦肉,嚼来嚼去喉咙咽不下去。
清明后有水竹笋子,这水竹笋子啊,就不能去大竹林找了,要去小竹林,想吃这水竹笋子,要舍得下功夫,腰是少不了弯的,衣服也不能穿好的,鞋子也是,就要捡那最破旧的衣服和鞋来钻竹畔,那笋子只能徒手或者戴手套去抽,每抽动一根笋子,就发出一声清脆的笋声,有些很好抽,有些胖壮的,只能左右摇晃,摇松后再一把抽起来,很有趣且很解压。
水竹笋子的笋衣我们都是纯用手指来剥,先是在笋子尖头用手指搓两下,然后分成两缕,食指开始绕其中的一缕,接着那一半的笋衣就全部卷到了食指上,卷到了笋子的尾部,笋衣自动散架,手指松绑,另外一边也是同样,但是却更要轻松些,就这样剥完一篮子的笋,食指会变红变胖肿。
抽水竹笋子这段时间,出去一趟除了一篮子的笋子,还能带回来好些的野蕨菜,抽笋子看到野蕨菜是不能当作看不见的,有时外婆也会专程就去摘蕨菜,这过程中看到水竹笋也是不能当作看不见,全部都要带回来。
以上无论是楠竹还是水竹笋,内部都是空心,尤其是水竹笋子,抽一大篮也没有多重,绰水后晒干更是没有多少重量。
到了立夏,实竹笋子就出来了,顾名思义,实竹笋子是实心的,和水竹笋子同样,要去小竹畔里找。
实竹笋子抽完,最迟还有苦竹笋子,苦竹笋子发苦,外婆说一般没人要,没人吃。
这次我们去抽的是实竹笋子。
到了田个下面,三个人前前后后走上田埂,看到丹丹里爸爸也提个篮往我们要去的方向赶,外婆突然吆喝起来:“你好稀奇噢,看到我们去抽,你也要去吧。”
姑爹:“噢,他也要去抽啊。”
外婆:“这个人真是,肯定是看到我们来了,想不过也来了,不过他是欢喜吃笋子咧,走,走快些。”
我在一旁,听得咯咯直笑,原来抽笋子竞争也这么激烈。
到了畔边,外婆就走不动道了,看到就抽,管它高矮胖瘦,一根笋子都不放过,我还在那里忙着给外婆拍视频,姑爹已经迅速钻进畔开始抽,外婆看我不急不慌,她边抽边回头对我说,你赶紧去啊,去抽啊,我这才慢悠悠钻进姑爹钻进的那个畔。
一进去啊,腰就猫着,畔里还有刺,挂衣服挂裤子,还是慢悠悠地看到就抽,抽之前还拿出手机来拍几张照片,一旁的姑爹和我外婆一样,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一点野都不打,把整个畔从头钻到尾,出来时我才发现姑爹的篮都抽满了。
而我的......
那个畔钻完后,我和姑爹也钻了其他的畔,一看就是头两天有人来抽过,全部都是短桩,抽了可惜,不抽就基本没得抽了,姑爹说不抽这样的,缓个两天让它长,于是我和姑爹就找个田埂坐下了。
我俩在那坐了半个多小时,闲来无事就剥笋,等我们觉得等很久了,于是我就喊外婆,外婆应了我的声,但是不见人走出来,又过去了十几分钟,我又开始喊,外婆又应了声,还是不见人出来,姑爹说,你细爹真是抽得,完全走不脱。
我也在心里暗暗佩服我外婆。
等我喊第三声,外婆终于出来了,但是看到边上有笋子,还在抽。
外婆抽了一大蛇皮袋子,我抽了小半篮,于是我就扛着那一袋,外婆提着我的篮,就回去了。
路上扛着那袋石竹笋子,实在是很沉。
但是收获真的让人无比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