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九月七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迈因病免职,任太子宾客。
8、
冬,十月,淮西节度使吴少诚擅自开凿刀沟,注入汝水,皇上派宦官晓谕制止他,吴少诚不听。皇上再命兵部郎中卢群前往诘问,吴少诚说:“开凿这条水渠,大利于人。”卢群说:“君王下令,臣子就应该执行,虽然有利,人臣敢自己专擅吗!你不听天子之令,怎么让下面的官吏听你的命令呢!”吴少诚即刻为之停止工程。
华杉曰:
劝说吴少诚这样的人,跟他讲道理没有用,要给他讲他自己的利益。卢群说,你不听皇上的话,你的下属就会有样学样,不听你的话。吴少诚马上就醒悟了。
9、
十二月,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入朝。之前,宫中购买外间物品,由官吏负责,按价付款。今年以来,改为宦者采买,称为宫市,拿着朝廷公文购买物品,稍稍低于市价。其后不再给公文,设置“白望”数百人于东、西两市及要热闹街口,察看商人所卖的物品,只需说一声宫市,就得拱手送给他,既无法辨别他的身份真伪,也不敢问他从哪里来,更不敢跟他谈价钱,大多都是用值一百钱的东西,买人值几千钱的物品,而支付的价款,多半是把旧衣服和破烂绸缎以红紫颜料染色后,撕成尺寸裂给对方,还要向卖家索取“进宫钱”和跑腿费。小贩到街市卖东西,以至有空手而归的,名为宫市,其实就是抢夺。商贾有好货,都深深藏匿起来。每次宫里派出敕使,卖酒、卖饼的都全部撤业关门。曾经有农夫以驴驮柴,宦官声称宫市,上前索取,给了绢布数尺,马上就索取进宫钱,还要他的驴送柴到宫内。农夫啼泣,把所得的绢布给宦官,宦官不肯接受,说:“就要你这头驴。”农夫说:“我有父母妻子,全靠这头驴养活。如今把柴给你,不要你的钱,你尚且不肯,我有死而已。”于是殴打宦官。街吏将农夫逮捕,报告皇帝,皇帝下诏,黜免宦官,赏赐农夫绢布十匹。但宫市依旧不改,谏官御史数次上奏进谏,皇帝不听。张建封入朝,详细上奏宫市弊端,皇上颇为嘉许接受,问户部侍郎、判度支苏弁,苏弁迎合宦官们的意思,回答说:“京师游手好闲的人,有一万家,没有产业,全靠宫市养活。”皇上相信了,之后凡是跟他谈宫市的,一概不听。
华杉曰:
“宫市”就是抢劫,“白望”,就是看中了就白拿。这是理直气壮,明目张胆的,皇帝心里明镜一样明白,因为在“理念”上,全天下都是皇帝的,不管谁的财产,只要皇帝看中,就要“还给”皇帝。但是搞得太不像话,长安城一看见皇帝的“买手”出宫,全都关门闭市,皇帝也不得不准备有所收敛。但苏弁跟他说京师有一万户游手好闲的人家靠干这个养活,等于是说有很多人以冒充宫中宦官在街市抢劫为业,他反而不管了。为什么呢?游手好闲的人可以合法抢劫勤劳工作的人,这样游手好闲的人就不会闹事,这就是他的逻辑了。柏杨说他是“猪皇帝”,他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