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井沟
到了寨石村的人,如果住上十天半月,就会在村民口中听到上井沟和下井沟这两个相对应的地名,现在我着重叙述一下上井沟。
上井沟位于寨石村正北的位置,它面朝下百桑村,背靠一条长长的黄土岭。水是从底层岩逢里流出来的,西边有一条长长的而且是弯弯曲曲的小水渠里全是水,水尤清冽,清澈见底。上面总是滴滴答答地不断往水槽里滴水,四季水流不断,一条窄窄的水沟把这些洁净的山泉推送到放羊人围拢的水潭里。在十来米高的层层岩石下面是一个水草滩,长着两棵粗壮的柳树,两人合抱才能搂住,柳树终年吸收着水份,可以说是枝繁叶茂不足以形容它的高大,它的粗壮,它的茂盛。草滩不远处就我们村箍的水池子,水上塬项目早都批下来了,不知什么原因一停就是几十年。紧挨水池子的是一个没有房顶的戏台,四周的围墙坍塌了不少,断壁残垣清晰可见。在岁月的长河中,它曾经喧闹过,曾经人声鼎沸过,锣鼓声已经远去,秦腔的旋律淹没在轮回的季节里,只有耄耋之年的寨石和下百桑村里的老人才能忆起这段峥嵘岁月,风华正茂的年少片段,想起那尤新的戏曲节目来。这并不是真正的戏台,在久远的过去,这里是一座庙,后来被人们改造成戏台的。左右皆是两个水渠,多少年雨水冲刷,多少年的狂风暴雨都没有伤它分毫,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就是这样一个很低矮的小土台,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它是下百桑村和寨石村人共同的家园,也是共同的念想。当年这两个村是一个行政村,由于社会的不断发展变革,这两个村经与牙主山、刘家山、西良、天尽头这四个小村犹如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样,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可是这两个村始终在一起,可以说是拆不开的难兄难弟,堪比三国时的桃园结义。
上井沟的头上是分上中下三个院落的土窑洞,每院都有五孔窑洞,这里是寨石和下百桑两村共同的学校,当时学校有五六十个学生,十几个老师,学校规模对于现在的农村来说已经是蔚为壮观的了。至于生活详细情况,我还是听我的堂兄刘文平时常给我讲起过,我从他的口中知道了个大概。除了校舍外,下面还有两个猪圈。一放学学生们从井道塬上的那条山路上上来。现在我们走上井沟的路是后来才修的,以前的那条路已荒草萋萋,成了草场,我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在井道塬上放牛、放羊。
虽然这里的水质比下井沟的水要好许多,我们很少在这里拉着牲口驮水。尤其熬的米汤,那叫一个好喝,真是没法形容了。因为我的旧院子在上井沟的背后,离它很远,离下井沟却很近,再说来这里驮水的只有住在疙瘩上的几户人,铁环箍的柏木水桶非常笨重,空桶提都费劲,不要说满满灌一桶水了。在下井沟驮水的人多,由于人小力微,一个人很难把两只水桶搭上水架,只有互相帮助才能完成驮水的任务。尽管水质再好,我们也无能为力。后来搬进新院子后,年龄也逐渐大了,我们和这口井也热络起来,每星期六从罗子山中学放假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驮上两回水。
小时候常听大人说起房子院,就是不知道房子院在哪里,前次回家总算弄明白了。以前总以为房子院就是刘海龙和刘成所两家中间的几处院落是房子院。可是这七八户人的院落里残留着垮塌的窑洞,几乎没有一点残砖剩瓦。我的邻居王占发告诉我:“成群旧院上面的那个条就是房子院,你们小记不得,那上面有个当铺,这都是有钱人办的。我们小时候经常到上面玩耍,那里有好几排房子。”虽然我从小在村里长大,但对寨石村的历史知之甚少。偶尔在长辈的话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一些趣闻,和一些远近闻名的重大事件。在我的印象里,村里大多数没有房子,只有土窑洞,李占福家是个例外,他有两处由青砖碧瓦建造的房子,高大气派,足见家底的殷实,后来都拆的卖掉了。根据这些线索,在我幼小心灵里种下一个疑问,寨石村远离乡镇,这些砖瓦从哪里来的?不会是从几百公里的外面拉来的吧?这样建房的成本就更大了。
我带着疑问一天天成长,没有人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有一天我和堂弟小龙一块放牛时突然发现一个一洞,爬在洞口一看,里面非常宽大,有别于窑洞的形状,它是瓦罐形状,中间凸出,上下呈圆形的形状。后来我问村里一个年龄最大的老人,他说:“那是瓦窑,过去我们村的人在哪里烧瓦,大部分都卖给附近的村民,下百桑村的房子,牙主山的房子都是买这里烧的瓦。”他的回答揭开了我心底藏了多年的疑惑。瓦窑四周呈黑褐色的,与外面的瓦块是同一种颜色。
根据上井沟这个名字,村民借题发挥出许多新的外延名字,比如上井沟坝滩、上井沟阳洼、上井沟背洼、上井沟畔等有地域色彩的名字。这里集中着教育、文化、娱乐、赚钱等中心,是寨石村与下百桑合作的见证,是汇聚人文的地理概念。今天的井道塬已没有了路,一条新的道路从它对面的山岭上一直延伸到背后和上井沟的每一块土地,然而时代潮流和这些广袤无垠的土地开了一个玩笑,路修宽了,种地的人却越来越少了。曾经长满庄稼的土地少有人迹,只有各种杂草在没有干扰下快乐的成长。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那些痴爱土地的人走进了土地,土地上一个个土丘告诉人们,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眠与斯,将爱进行到底。
上井沟,不再风光的名字,它是谜一样的存在。我多么希望在上井沟这块土地上看到一个劳作的村民,可是我转遍了这里的每一块土地,没有一棵庄稼,没有一个农民。这里有多少土地都是村民的口粮田,活命田,可是这个社会,这个制度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去为他们的孩子能有一个教育的机会而奋斗不息,去为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而努力拼搏。
上井沟,我无数次的梦里梦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