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雪中华离开老爹家,直接去了梅窑。
梅窑和其他烧瓷的窑对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窑口上方,有一方瓷片。这片瓷有着典型的京瓷特征,底釉均匀细腻宛如羊脂玉一般,上面一枝顶雪红梅栩栩如生,看似画,又看似真,或者更像是一片玉。便是不拿到手里,也会感觉那种晶莹剔透薄得透明。
真不知道如此娇贵的一片瓷玉,是如何躲过了500年来,曾经发生过的种种浩劫?
鹿鸣接下了这个案子,警视厅居然派来一个女探员,就是梅雪。据说也是从国外学成归来,自然因为这个案子很受上峰注重。鹿鸣也只是这么认为而已,上面派人参与,他无话可说。当然这个梅雪不过谁高级警探朱亚兰乔扮的而已。
千里寻真坚持要跟着采访,鹿鸣答应了。于是,四个人到了梅雪镇,两男两女,倒也方便。刘三喜被留在家里整理档案,本来这档事归宣仪安,现在有了刘三喜,更适合。宣仪安就真成了鹿鸣的搭档。
通过美国警方和移民局的各种资料,鹿鸣对麦琳娜的身世大感意外。麦琳娜出身华裔,中国姓氏梅雪,今年33岁,美国著名的年轻物理学家和化学家。梅氏家族又是美国著名的收藏家,在梅氏各种珍藏中,最负盛名的是瓷器。
梅氏私人瓷器博物馆内,收藏着全世界各地珍品,其中涵盖了中国自有瓷器以来的几乎所有珍品,还有相当多的存世绝品和孤品。有人说,梅氏瓷器博物馆的藏品不仅在全美独一无二,就是比起瓷器母国——中国,只怕珍品也不会在其下。
这位麦琳娜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中国瓷器鉴赏大师,在全美乃至在整个西方世界无人可以比肩。这次,在北平举办的国际瓷器博览会邀请她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对数件在瓷器界颇有争议的藏品加以鉴别。麦琳娜父母已故,尚未结婚也没有兄弟姐妹,唯一健在的是已经95岁高龄的祖母杰尼斯。
在林林总总关于麦琳娜·梅雪的资料里,还有一些情况引起了鹿鸣高度关注,梅氏祖先居然是早在200多年前就从日本移居美洲的华裔,还曾经是位参加过南北战争的功臣,由美国国会赠予梅氏一个英文姓氏,“梅”的英文译名。
其实就严格意义,麦·琳娜应该读成琳娜·麦,麦·琳娜只是中国人的称呼方式而已。虽然,传至今天的梅氏,已经演化为麦氏,可上数200年在十几代麦氏家族的成员当中,几乎都是清一色华裔,唯有麦·琳娜的祖母是一位美国人。可见就血统考证,麦琳娜·梅雪是很纯正的华裔。
鹿鸣想不明白,梅氏一家怎么会是200多年前由日本去的美洲?不过,侦探的第一直觉告诉他,梅氏的出走,很可能也和失踪的“梅花雪”有关。
鹿鸣在麦·琳娜身世上,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得不将侦破方向改到了“梅花雪”的来历上。但是,有限的资料只是得出一个结论:“梅花雪”曾为明朝宫廷之物,清朝入主中原之后已经不知去向,在中国的瓷器谱里,只有文字和关于“梅花雪”的画卷。直到今年这件旷世珍品,才第一次在梅氏瓷器博物馆与世人见面。
这一次也是几经商洽,麦·琳娜才答应携带此宝归国,据负责此事的中国办展方负责人暗示,麦·琳娜来到北京后,已经有了携宝归国的打算。如果无此意外,麦·琳娜将接受邀请北京方面邀请留下来,并愿意将家族珍藏的所有中国瓷器无偿捐赠给国家博物馆,其中包括这件稀世珍品“梅花雪”。
为此,有关方面,十分严厉地责成北平警方必须破案,不仅要缉拿杀害麦·琳娜的凶手,还要追回国宝“梅花雪”。为了协助督办此案,警视厅派来一位高级探员朱亚兰,也就是后来以梅雪身份出现的督察。原来这位梅雪只是女探员朱亚兰冒名顶替。
朱亚兰看着眼前的梅窑,却不由得心中“砰砰”直跳。这是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可是又是那样熟悉,当她走进“梅雪镇”的石牌坊之后,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似曾相识。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曾经清晰地出现在那个梦里。
朱亚兰是警视厅屈指可数的几位高学历探员。她先后留学法美日三国,有数个博士学位,精通6国文字。在接受这个任务时,正在协助侦破一个跨国大案。就在接到这个任务回国之前,碰巧去看了梅氏在纽约的瓷器博物馆。
要说纯属偶合也不尽然,朱亚兰和麦琳娜有许多共同爱好,收藏就是其中之一,而收藏品中独爱瓷器,更是无独有偶了。既然喜欢,而且自己收藏,自然也就是此行中的佼佼者。
朱亚兰当然没有麦琳娜的名气,可在瓷器鉴别方面绝对不是俗手。她利用工作之余去参观瓷器博物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叫她自己万万想不到的是,参观的时候居然坐在博物馆的休息室里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奇怪至极的梦……
公元1432年元春,宣德皇帝朱瞻基,为了亲临现场欣赏独步天下的燕山十六景中的雪舞红梅,带着儿女数人和大队随驾,浩浩荡荡的銮驾华盖开进了燕山东南的梅雪镇。一干人马中除去几位王子,还有三位公主。其中的三公主朱希,最是聪慧美丽而且自幼爱梅。
一到梅雪镇,朱希便跑到镇口那株梅树下。那是一株已经百年的朱砂梅,枝干嶙嶙上面缀满了含苞欲放的花蕾。陪同来的大学士告诉朱希,此处自大明开国之后,就有红梅出现,算起来有百十个年头了。这棵朱砂梅就是此地梅树的鼻祖,素来有“梅仙”“梅神”“梅祖”之称。因为有梅,镇上的京窑所烧的各种瓷器多数都以梅图相配,洁白如雪的瓷胚上,烧出鲜艳夺目的红梅,格外讨喜。
三公主看见这株老梅爱不舍离,竟然天天守在旁边要等着它开花。恰恰就是元宵节那天黄昏,已经守候了数天的朱希,屏退随从独自守在梅下,竟然不知不觉倚着梅树睡着了。恰恰此刻第一场大雪突然悄无声息飘落下来,鹅毛般白絮飘洒在朱希身上,顷刻间已经将其覆盖。就在此时,梅鼎辰的幼子梅晨去窑上路过,看见老梅树下隐隐似有一女子被雪淹没,连忙赶上前去,将朱希抱起,用自己的裘衣裹住朱希,打算抱着她去屋里。
朱希却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此刻,旁边的老梅枝头的无数花蕾,像是得了号令一般,瞬间一同竞相绽放。只见那纷纷扬扬的大雪里,红梅朵朵傲立枝头,迎风怒放宛如一簇簇跳动的火焰。看得朱希瞠目结舌,全然忘记了自己被一陌生青年男子抱在怀里,只顾拍手欢喜。
直到梅晨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站立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她问安的时候,朱希才回过神来。
她连忙离开了一步,杏眼圆睁,娇声呵斥:“你是何人?胆敢轻薄本公主?”
梅晨连忙单膝跪在雪地上,垂头回答:“小可乃是本镇窑主梅鼎辰幼子梅晨。见公主睡在老梅树旁已被大雪掩盖,恐贵体难当严冬酷寒,故而大胆冒犯,将自己一袭轻裘为贵人掩体,并欲将公主移至屋内驱寒。此举实属无奈,并非有意轻薄公主凤体,求公主千岁开释。”
朱希见他对自己不仅恭恭敬敬,而且呵护有加,不由心中甚喜;又见那面前之人眉清目秀,举止得体,温文尔雅,更是心中芳心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