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灯火阑珊
“二哥，不请自来，可是打扰了。”
蓝曦臣收了折伞，对着走到门口来迎他的金光瑶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是欢迎的。”
金光瑶抬手接过蓝曦臣手中的油纸伞放好，跟着蓝曦臣走到桌前坐下。
蓝曦臣亲手烹了一壶茶，给一直盯着他看的金光瑶倒了一杯，才开口：“仙督百忙中抽空前来，可有要事？”
金光瑶附上蓝曦臣的手，顿了一下，将茶壶拿了过来，边给蓝曦臣沏茶边道：“二哥是要跟我生分了吗，我是孟瑶也好，仙督金光瑶也罢，永远都是二哥的阿瑶。”
蓝曦臣看着杯中一根漂浮的茶梗，轻轻一吹，“阿瑶尝尝。”
金光瑶从善如流，喝了一口后愣住，“这是……”
蓝曦臣点头，“就是你当初救我之后请我喝的茶水。”
金光瑶看了一眼蓝曦臣，低头将手中的茶水一口一口喝尽。蓝曦臣拨弄着琴弦，搭着窗外叮叮咚咚的雨声，让人仿佛置身于化外之境，通身的烦恼苦闷被远远抛在脑后，孑然一身逍遥于天地之间，金光瑶闭上眼睛聆听，一时痴了。
雨声忽大忽小，琴声却慢慢地远了。
金光瑶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搭了一件外衫，轻嗅，似乎带着点温暖的味道，一如衣衫的主人。抬头四顾，在不远处的书案前发现他的身影。
“二哥。”金光瑶脸上带着丝羞赫，将手中的衣衫递了过去。
蓝曦臣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抬手接过，顺手穿在身上。金光瑶错开眼神，视线焦灼在蓝曦臣晃动的衣衫下摆。
“看来我这琴艺确实是退步了，都把阿瑶听睡着了。”蓝曦臣打趣道。
金光瑶耳尖有点红，“二哥就别取笑我了。”
蓝曦臣抬手遮住嘴角，笑出了声。金光瑶摇了摇头，若不是十分了解，谁能想到堂堂的泽芜君竟是个喜欢逗弄人的性格。
拾起桌上的书递给金光瑶，“阿瑶，这本书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金光瑶接过仔细翻看，蓝曦臣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走到门前，抬头看一轮弯弯的月牙，周围几颗星星安静地闪烁着。
伸手接住最后一滴檐下积雨，身后的脚步声也近在耳边。
“二哥。”
蓝曦臣捧着那滴清澈的雨水转身，用眼神发出疑问。
“我想在偏僻贫瘠之地修建瞭望台，各地宗门负责派人常驻，或者可以接受散修作为瞭望台巡守，负责当地除祟事宜，以护一方百姓。”
“周边瞭望台之间互通有无，若有解决不了的邪祟，可互相襄助。”
“二哥，你说好不好？”
蓝曦臣看着金光瑶没有说话，脸上是金光瑶看不透的动容，空气寂静了许久，才听到一声，“为什么？”
金光瑶上前两步，与蓝曦臣并肩而立，“幼时母亲请来人教我仙法仙术，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你知道那个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有一年，一只凶恶的邪祟不知为何在云萍城附近出现，那个骗子被城中人强推出去驱邪，最后骨头渣都不剩。”
“后来，足足死了二十三条人命，才有人拼出去请来云梦江氏的修士来灭了这邪祟。”
“二哥，你知道吗，我偷听到，这邪祟，是因为不知哪个宗门的修士夜猎追捕才逃窜到云萍城附近。”
感受到蓝曦臣的视线，金光瑶笑笑，“这会突然想喝酒了。”
蓝曦臣手搭在金光瑶的肩膀上，歪头眨眨眼，一脸理所当然，“那就去吧。”
坐在酒楼雅间举着杯酒，看着对面的倒酒的蓝曦臣，金光瑶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二哥，你——”
“我不是在金陵台已经当着所有人面喝过酒吗？”蓝曦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当初金子勋逼着蓝曦臣喝酒的事情金光瑶当然还记得，不过蓝曦臣居然会主动喝酒这件事实在是让金光瑶一时难以接受。
“今日只陪你喝一杯，我大约也就三杯的酒量。阿瑶，你说实话，我那时醉了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情？”
金光瑶捂脸，哭笑不得，“二哥，你要我说多少次，真的没有，你就嘟囔了几句‘忘机’，之后就睡过去了。”
蓝曦臣一脸的不相信，给金光瑶添了杯酒水，“你的话还没说完吧。”
金光瑶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又迅速消退，“那二十三条人命，有维持着一个家生计的父亲，有千里迢迢归家探亲的女儿，有只是出城砍些柴火的儿郎，还有，那个招摇撞骗的混蛋。”
“我被踹下金陵台的之后，幸得大哥赏识，得以踏入修行之门。”
“二哥，你知道我修行之后，第一个明白的道理是什么吗？”
“修行之人视凡人为蝼蚁。”
“可笑。”
“凭什么，若没有凡人百姓的供奉，仙门百家哪能有今日的风光。”
“仙门百家、无名散修人人都在追寻虚无缥缈的大道，那一根吊在所有修行之人眼前的胡萝卜古往今来谁能够真正的够到，为什么不偶尔低头看看那些将你我这些修行之人视若神明的平民百姓。”
蓝曦臣闻言没有回答，添了一杯酒，与金光瑶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金光瑶刚说话间已灌下半壶酒，此刻已有些微醺，看着蓝曦臣灌下一杯酒，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二哥，你不是说只喝一杯酒的吗？”
蓝曦臣愣了一会，才笑起来。金光瑶从没见过蓝曦臣笑得如此失态，白净的牙齿在烛火映照下泛出一种温润的光芒。
“二哥，你会帮我吗？”金光瑶错开视线，喝了一杯酒压下突然涌起的燥热。
蓝曦臣正色，点头，“阿瑶你做的事情惠及百姓，我会鼎力相助。”阿瑶，也许你真的是做仙督最好的人选。
金光瑶得了应许，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下，醉意席卷而来，摇摇晃晃的起身，坐在蓝曦臣身旁，勾着蓝曦臣的肩膀，笑嘻嘻地道：“二哥，再陪我喝一杯吧。”
蓝曦臣有些无奈，将金光瑶的胳膊拿下来，“阿瑶，你醉了。”
金光瑶醉眼朦胧，抱住蓝曦臣的胳膊，左右摇晃，“二哥，二哥，二哥……再陪我喝一杯，就一杯。”
一刻不停的“二哥”让蓝曦臣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怕了你了。”
又喝了一杯，蓝曦臣勉力支持了会，还是倒在桌子上很快就人事不知。
金光瑶盯着蓝曦臣看了一会，脱下衣衫起身想要给他盖上，手指却无意间碰到抹额的尾端。
勾着在指肚卷了几圈，又缓缓放开，替他盖好衣衫，金光瑶在他身旁坐下，也趴在桌上，看蓝曦臣露出的半张脸。
烛火晃动得人心也不禁浮动，金光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按住蓝曦臣额上的抹额，点了几下后，手指顺着眉心滑到鼻尖，停留在那总吐露出温柔的双唇上。
“二哥，你可真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