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小张贾庄。
王奇的名字总是和酒馆的喧嚣声一起被提起。他是个酒鬼,对酒的热爱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每天,他不喝到脚步踉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至于喝酒误事那更是常态,提起他让村民们既可怜又可恨。
这一天,王奇又像往常一样,带着半醉半醒的状态上山砍柴。酒意让他的感官变得迟钝,他的影子随着步伐摇晃。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他口干舌燥,愈发的想要来点酒水润润喉咙。
忽然,一阵诱人的酒香随风飘来,王奇的鼻子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他停下了蹒跚的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酒香似乎比他以往喝过的任何酒都要醇厚。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便奔向这股香气,看看究竟是什么美酒。
他摇摇晃晃地穿过树林,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看到了一个汉子正席地而坐,旁边放着一坛酒,正咕嘟嘟地喝着。那汉子看起来粗犷而豪迈,与这山林的景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奇的心里直痒痒,他走过去,毫不客气地讨酒喝。
那汉子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倒了一碗酒过去,戏谑地说道:“我是鬼,你敢喝我的酒吗?”
王奇一愣,随即抽搐了几下鼻子,并不回答,只是他毫不在乎地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这番姿态让那鬼汉子颇为欣赏,他看着王奇,点了点头,两人便开始把酒言欢。他们聊得高兴,喝得痛快。只是没有下酒菜,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不过王奇并不介意,那汉子却嘿嘿一笑,伸手一挥手,树林中便窜出几只傻兔子,毫不犹豫地咚咚撞到歪脖子树下,死了。
王奇大喜,立即动手烹兔子,两人吃饱喝足之后,汉子让王奇将剩下的兔子带回去补贴家用,并约好再来此地喝酒,不见不散。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奇与那鬼汉子的友谊在酒香中愈发深厚。每次,王奇都会带着期待的心情上山,而那鬼汉子也从未让他失望,总是备好了美酒等待着他。两人在山林间畅饮,谈天说地,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临走还让他带下山一些撞死在歪脖树下的野味补贴家用。
鬼汉子似乎对王奇的豪爽和直率颇为欣赏,他告诉王奇,自己是这山中的吊死鬼,因生前嗜酒如命,不知道怎得稀里糊涂便上吊了,不过他虽然成了鬼,却依旧留恋人间的美酒。
王奇对这鬼汉子并不感到恐惧,反而觉得他是难得的酒友。他们之间的对话自然而真诚,两人的友情在酒桌上逐渐加深。
有一天,鬼汉子突然告诉王奇,他即将离开。他说,明天将有一个小媳妇在此山上吊,他便可以借此机会投胎转世。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共饮,鬼汉子显得有些不舍,他大手一挥,无数野味纷纷撞向歪脖子树,比往日多了好多,将这些送给王奇相信能让他过上一段衣食无忧酒水管够的日子。
王奇听后,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想到鬼汉子能够重获新生,他由衷地为鬼汉子感到高兴。他举起酒碗,为鬼汉子能转世投胎献上祝福,两人在月光下畅饮至深夜,才恋恋不舍地依依惜别。
第二天,王奇醉醺醺地上山,心中既有对鬼汉子即将离去的不舍,也有对吊死鬼拉替身的好奇。然而,当他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却看到了一幕令他震惊的场景。一个怀孕的妇人正步履蹒跚地走向那棵歪脖子树,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手中紧握着裤腰带,显然是打算寻短见。
王奇的酒意瞬间被惊恐所取代,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了妇人的手,阻止了她的自尽行为。妇人被救下后,显得惊魂未定,她的眼神中透露出迷茫和恐惧,显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王奇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护送她下了山,确保她安全回到了家中。
这一夜,王奇在梦中再次遇到了鬼汉子。鬼汉子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他问王奇为什么破坏了他的投胎机会。王奇心中充满了愧疚,一个劲儿的道歉,不过鬼汉子并没有太多的责备他,三天后还会有人来此寻短见,希望这一次王奇不要打扰他。
王奇郑重地点了点头,指天发誓不会打扰。
三天后,他再次上山,却意外地发现一个粉嫩嫩的小男孩正目光呆滞地走向那棵歪脖子树。王奇的心再次被揪紧,他刚想上前阻止小男孩,又想到了鬼汉子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这要是错过了,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不会愧对朋友。
可那个小男孩那么年轻,人世间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什么都没经历过,便要成吊死鬼,也是可怜,想到自己小时候上山走丢的夜晚,那种恐怖至今还袭上心头,那还仅仅是一次,这要是天天呆在山上……
他不敢想下去,直觉一阵心动,看着小男孩脖子就要进入绳子,他赶紧将他抱了下来,耐心地询问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小男孩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只是说母亲卧床不起,父亲城中卖柴未归,家中断粮,便想到山上弄些野草度日。王奇叹了口气,将他送下了山。
王奇一次又一次地破坏了鬼汉子的投胎计划,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他知道,自己虽然救了人,但也违背了对朋友的承诺。夜深人静时,王奇带着沉重的心情再次来到山上,站在那棵歪脖子树下,他决定以自己的生命来弥补鬼汉子,让自己成为他的替身。
就在他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天空突然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正中那棵歪脖子树。树干应声而倒,王奇被震倒在地,惊魂未定。这时,鬼汉子的身影在烟雾中显现,他的脸上不是愤怒,而是洋溢着喜悦。
鬼汉子告诉王奇,正是因为他连续救人,积累了足够的善行,感动了天神。天神赦免了鬼汉子的罪过,允许他直接投胎,不再需要通过他人的死亡来实现。王奇听后,心中的重担终于放下,抱着鬼汉子嚎啕大哭起来。
两人在月光下再次畅饮,这是一场没有遗憾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