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湖

有人说,工程人,就像吉普赛人,到处流浪,居无定所。

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犹如浮萍,无以为家。

真可笑啊,年轻的时候并不相信这些。

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回忆一下,我坐在黄河上游捏过泥人,在黄浦江畔放声歌唱,还在湘江游船上做过国画鉴赏;在华山上看过日出,在泰山上问过道,还在蒙山上卖过豆干;在西湖上听过雨,在未名湖上滑过冰,还在大明湖里赏过花。

怎么也想不到,回忆这些的时候,人在深山里修路。

怎么也想不到,以为的外面的世界,和实际所处的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

怎么也想不到,到处流浪,居无定所的吉普赛人,有一天会用来形容自己。

是不得不做的选择,不能在家混吃等死,也扛不住二战的压力,做了当时几乎是唯一的选择,领了一盏风灯,进山修路,至少是换了一个新的环境。

作为一个工程人,理想远大,想让所有人都来跑一跑我修的路、架的桥。也真真实实、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畏艰难的做出了一些事迹。

也渐渐地,生出了一些在深山坚守的底气。或者说,是没有找到更好出路的运气。

可是啊,工程这个行业,没有尽头,也没有奔头。

在这深山里,熬啊熬啊,黑夜漫漫,怎么等不到天亮,提着风灯,借着微弱的灯火,摸索着走,一步深一步浅。经历的越多,越绝望。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了。

极夜圈里的苦吃完,真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只要能走出极夜圈子,什么都可以。

极夜的世界里,背离极点,都是光的方向。

背离的路上想过很多次,走出这个圈,还能干什么,会干什么。

继续下去,是顺着老路走,不会错,也不会好。

走出去,前面几年的光阴,白白流过去了,也不知道出去以后,到底会不会好。

临到边际了,与同行者一个一个告别。

与人告别,与自己告别,更与过往的年岁告别。

拍拍身上的积雪,吹灭了风灯,就放在这里了。

然后去了黄河下游捏泥人,泰山脚下听道,大明湖畔赏花。

想开了,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止要在普通人生活的城市,也要有普通人的心态,更要有普通人的栖身之所。

无以为家,犹如浮萍,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这样的词汇,再也不是用来形容我的了。

也许还会回忆,在深山里,为了工期进度通宵达旦的赶工。

也许还会回忆,每一座桥的结构,每一段路的压实度。

也许还会回忆,曾经迷茫无助,空靠一身孤胆无畏走进去的自己。

一直很想写一个桥梁女工程师和地球信息男采集员的故事,只是一直都没有下文。

这次,有下文了。

在河边,在山间,在湖畔。

在每一个我曾走过的地方。

在每一处我想象的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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