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
我伪装早熟,人们就传说我早熟。我伪装懒汉,人们就传说我是懒汉。我伪装写不出小说,人们就传说我不会写小说。我伪装说谎,人们就传说我说谎。我伪装有钱,人们就传说我有钱。我伪装冷淡,人们就传说冷淡。然而当我当真痛苦得禁不住发出声音时,人们却传说我是伪装痛苦的。
---- 太宰治《斜阳》
我觉得我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
虽然很自私,自大而且自傲,我仍然觉得这样的一个决定利大于弊。
这份日记只是记录在我启程前的一些点点滴滴,我想尽可能的将所有的历程和我的所思所想写下来。然而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可能是不想就这样直接消失在人间吧,这样怪不道德的,尽管我之后也不会体会到这样的不道德带来的后果。
总之,这是一场异常自私的,毫无逻辑的冒险。
我希望我会收获些什么,在正式启程前,如果有机会再回头看一遍这些日记,我想我会对现在的自己十分感激。
我一直活在过去,也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有朋友,但是没有诉说的对象。不是我的朋友们不善解人意。相反,这些人是我能遇到的最好的朋友。老白,马克,月月同学,竖横同学,一同学,也许没有比他们更会理解我,更愿意帮助我的人。然而,我是自私的。我不愿意让我的负面情绪惊扰到他们的生活,因为我没有能力偿还他们的恩情,也没有能力回报他们。我所能做的,就是在我死前不去打扰他们,一点点淡出他们的生活,这样才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毕竟,我是个心怀死志的人了。
曾经太宰治也觉得人间糟糕透了,和酒女一起自杀殉情却独活下来,最终却成了无赖派的大师。
我没有那种能力,反而在心里暗暗鄙视太宰治先生,毕竟殉情而独活这件事,实在是不光彩。但是我敬佩他苟活下来而又能存活于世的能力,想来这就是伟人和蝼蚁的不同吧。伟人总能将自己的不幸转化为对他人的慰藉与启示,而我,只能在做选择的时候做一回自己的英雄。
提到死,好像是个很忌讳的东西。
我不止一次尝试过自杀,体会过临死前肾上腺素飙升给予大脑的激烈反馈与内心压抑的抑郁情绪交织碰撞之后的那种纠结。我会一遍遍捋顺自杀前的流程和自杀后的影响,然后在理性的安排好一切后再离开和感性的现在走就好了中挣扎,最后我会感悟,那些瞬间,都不是对的时机。每一次我都会说,“啊,就这样吧,再坚持下去只会给身边的人增加更多的痛苦”,或者,“活着好麻烦,给别人添了那么多麻烦自己却无法偿还真的令人羞愧” 。但是细想一下之后还会顽强的做一个行尸走肉,因为会给他人添太多的麻烦。会让我的朋友无心考试以至于成绩下降,会让学校名誉受损,会让我的老师觉得自己失职。高中真的很重要啊,对于所有孩子而言,是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啊!怎么能因为我的自私而影响那么多人,耽误他们的青春和时间呢?于是我拼命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废,在最后的半年里自学了落下的课程,以至于做了个太过勤奋的一滩烂肉,还考上了大学。
很讽刺。
命运真的是难以预料。
所以你看,死亡对我而言只是没跨过去的那只脚而已。他是常存在我身边的一个狐朋狗友,不停的吹嘘自己的世界有多精彩,让我陪着他一起玩。可惜我很缺这样的一个朋友,因为他总能拉来孤独和沉寂陪着我,而这两个人,则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比恋人更炽热的忠诚,比朋友更放肆的感情,都抵不过他们带给我内心带来的慰藉,仿佛一个冰冷的屋子刹那间被阳光裹挟着,漂浮在空中。我时常是一个人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我感到无比的快乐。
反倒是和人在一起是真的难过。
我会有种不合群的感受,一直会认为自己不应该存在于人类这样的族群里,也不应该接受别人的善意与馈赠。
当然这都是我的想法。现实是有趣的,别人的善意是不自觉地贬低与鄙夷,而馈赠则是站在食物链和经济地位顶端的不屑和贬损。当然这些人类的礼仪着实令我受益不少,让我在一个富人围绕的环境里时刻保持着自我和独立,我应该感谢这些礼物和心意。我想也许是因为仅有的一点点自尊让我宁愿独活也不愿意苟活,现在这一点点自尊又让我宁愿走上另一个征程。
这也许不是最后一次(尽管我忠实的希望死亡这次的口才足以打动我冰冷的内心),我只是希望在做足一切准备前,能与自己冷静的沟通。如果这样的文字,能让你觉得收获什么,或许这是我临走前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