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县似乎没有真正的冬季,就是下一场雪,只要太阳出来,那融化的样子也和春天一样,但到了冬至,不管冷不冷,年纪大的婆婆都要穿上棉衣。步入老年,也是人生的冬天。
新南街老人的穿衣也是男女有别,婆婆们一般都穿着棉衣棉服,加绒加厚,从头到脚裹得暖和,款式也比较宽松,方便穿脱。以暖色为主,以前棉服上基本上看不到拉链,都是树脂钮扣,现在棉衣加长了,有的到膝盖以下,也用了拉链。为了更加保暖,她们头上都戴着毛线或棉绒帽子,样式也差不多,有的地方就叫太婆帽。再讲究一点的还有一条针织的棉毛围巾。
老先生的帽子就简单多了,一般是棒球帽,也有贝雷帽,鸭舌帽,这些帽子本来就可以戴三个季节甚至一整年,配上单薄的衣着,干练潇洒,如果不是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如果不是行人都穿上羽绒服,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在过冬。至于冷不冷,只有自己晓得。其实外人也能看出来,老人家穿这么少,还不感冒,就是身体强健。
冬至这天,从墓地回到新南街的老人家精神都格外好,和去时判若两人。去的时候虽然带着大包小包,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祭品到底够不够多,会不会让过世的亲人久等,他们过得怎么样?还有这纸钱送得是不是及时,他们能不能收到,这些都是他们在意的事。只有看到那纸钱烧得很旺,火焰飞舞直上云霄,最后的灰烬里没有残余,才确信阴界的亲人不但收到了还特别喜欢,而且这些金银财宝送得正是时候,足以让那边的亲人过上好日子。这样一想,再看看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流滚滚,平日里的担忧恐惧也好似随风飘走,既然最亲最爱的父母都在那边,既然身后还有这么多绵绵不绝的怀念,死也不过小事一桩。
这样熟悉的场景和普通人的具体怀念,转化到新南街上,就是老人们保持着上一辈的生活习惯,和他们父母那样穿衣吃饭过日子,这也是他们思念先亲、照应后代的统一表达方式。虽然我特别希望她们也有一个更加舒适的晚年,但又觉得这老棉袄裹着的衰老身心特别高大,是精神内守,邪不可干的典范。和那些呆在城里的人和传统村落里幸福生活的人一样值得尊敬。
心情大好,就全力为家人忙饭,就是来家的儿女想帮个忙也不行,桌上有烧饼或土饼干,还有老虎灶小吃摊上的灵山酒酿。土饼干是农家炭火烘出来的,新南街上三轮车摊上时常有卖,两斤25元。这时候的小煤炉就厉害了,发光发热,可以烤芋薯,也可以把水果和米馃、栗子花生等放在炉上熏着。有了烟火气和人气,这家就是旺宅。
至于臭鳜鱼、毛豆腐、苞谷松等地产因为名声太响,早已产业化,歙州大市场都有买,还有芝麻饼,模样和包装都和月饼一样,却比月饼受欢迎,买的人很多,一年四季都是老城区人的零食或茶点。
等到三四只小火锅端上桌,就正式开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