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才明白
安静,像一把利刃一样夺走了他周身的温度,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将手缩在自己的袖口里,接着塞进口袋。本是不安静的,因为路上的车从身边飞驰而过,带来一阵寒风,驻足眺望,五六十米处,还有灯光闪烁的高架,离了这距离,也还能听到汽车的“轰轰”声。这嘈杂热闹随时要将他吞噬一样,叫着喊着,逼着他融入这其中。但是看着眼前独立沉默的房子,瞧着路灯灯光旁的昏暗,他心里没由来的滋生出一种恐慌。单脚一踏,一不留神,踩上了水洼,鞋上被溅上了水渍,星星点点,布满了鞋尖,他想:像极了小时候踩泥巴被溅上的泥点。
隐隐心中有种召唤,他感觉到内心深处有块柔软在呼唤他的名字,缠绵又眷恋。
他不顾领导略显责备不满的目光,异常地请了假,坐上了火车,踏上了归程。
火车“隆隆”地驶着,双脚站在上面能感受到细微的震颤,似是贴近了大地,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这样自己的心随大地一起跳动让他觉得踏实极了,干涸的心里缓缓涌入汩汩的细流。他抬眸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犯困,头一歪,靠在座椅上睡去。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眼前的大门没有变,仍是墨绿色的,只是掉漆的地方露出了斑驳的铁红色。门上的春联早已退了色,只剩下白底黑字了。门缝里夹杂着些小草小花,笨拙地探着阳光的样子有些可笑。推开门,却被一声狗吠吓了一跳,不曾想有狗在这里安了家。他有办法对付狗,他只将脸虎着,随手从地上捡个大点的石头,挥舞着,向着靠近狗的地方砸上几颗,再出声赶叫着它走,那狗外强中干地回吠几声之后,忙慌着呜咽几声,就钻进杂草堆里,从墙上的洞跑了。又安静了,他扔下手中的石子,看着周遭的一切,看着大门外的一切,几乎没有人了。因为人人都喜闹,像离了笼的鸟,朝着更繁华的世界奔去。村子的周围坐落着几处工厂,大片的烟雾升腾而起,升高再升高,逐渐在天空中飘散开来,让人分不清是云还是烟。这个落后的小村子也在迫求发展。本是捧着一颗空心来,也不曾想着带着半缕烟去,没有什么期待,就没有多余的悲凉,只是因为这片土地上守护着他挚爱的人,他在心中给这留了块空地,这的一切才显得弥足珍贵。他曾一次又一次地推开越过那扇墨绿色的大门,他曾用浆糊在门上张贴喜庆的春联,他也曾躲在奶奶的背后紧抓着她的衣角,害怕着恶狗的吠叫。过去的一切在思绪中翻涌着,像滔天巨浪一次一次地将他的心撞得左摇右晃。他僵直地站在那里,抬手扶额,双眼紧闭,试图将那心绪压在本该麻木的心下,但他阻止不了的,就如草木阻止不了太阳的沐浴,鱼儿阻止不了大海的宽阔,明亮的焰光阻止不了蛾子的扑火,这一切一切的是馈赠还是不可明说的爱意?再度回首望着破旧大门,低矮的旧墙,肆意生长的杂草,沉稳包容的土地,心中的爱喷涌而出,他被这激烈且直白的感情震惊了,赤裸裸的爱意的展露让他慌乱,他踉跄着快走出去,试图躲避爱的侵蚀,试图再度回归到无趣的烦扰之中。但他最终还只是蹲坐在拐角处的平滑的石头上,承受着心脏的颤动,等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但一种悲伤却又蔓延开来,是为了自己的懦弱?还是自己迟来的认清自己?亦或是不可追溯的往去?踏上火车,再次进入繁华之中,不为繁华所扰,不为虚浮而乱。
隆隆的火车驶过去,向远方,隆隆的火车驶过来,向繁华。走过才明白,路途的不易,走过才明白,隐匿的思念,走过才明白,没有心向往之的灵地,却依然可以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