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认识松树是在课本上,它们被赞美,被视为“坚强、隐忍”的物象写照,尽管我们之间的距离曾经那么接近——上学的必经之路上,树立两排这样的“卫士”——我从来没有停下来,细细地看它,更别提停下脚步敬仰它,给它一个爱的抱抱,甚至在寒冬腊月,不顾及它的脆弱,用力踹树干,因为我想要一个漫天飞雪的浪漫场景。
后来去东北求学,很少见到松树,银杏、杨树倒是不少,前者可以营造最美校园,后者,可以给鼻炎患者一年一个生不如死的春天。街道上见不到松树,大概是因为它不够美貌,无法装点市容,也不够繁茂,供人荫蔽。松树不是城市的宠儿,它是森林的儿子。
再见到松树,是我离家十年之际,再回小城,似乎什么都变了,主街区的4车道,变成了8车道,甚至也有了专门的自行车道和行人道,可是没变的是,人们还是习惯在机动车道骑自行车,并且还是靠近中间的那两排。
曾经像是联排别墅似的自建房,大多被“棚户区”改造收归了,世代住在那片自建地的人眼看高楼起,曾经用了一辈子旱厕的一家人搬到有独立卫生间的楼房里,有些人丢弃了陪伴多年的家犬,只是因为没有院落再需要它看护,楼房空间逼仄,没有狗狗的一席之地。没变的是,很多人家阳台上还是会摆放酱缸,卧室里储备一个夜壶;
原来的流行歌曲,从首都传到小城,需要一年半,现在因为有了因特网,小城青年们也可以享受“全球首发同播”,偶像在微博上说吃了、睡了、拉了、尿了、晚安、早安,不到一秒钟,小城的小年轻们就能获知。没变的是,老辈人的通讯仍然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他们不舍得电话费,也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宁愿走去你家,坐一会儿唠唠家常,然后再告诉你某件事——这才道出此次到访目的,然后再告别离开,步行回家。
小城不再是“快递黑洞区”了,顺丰、中通、韵达等等先后入驻,新潮玩意再也无需朋友从外地捎回,动动手指,几天后就送货上门。没变的是,本地老人还是喜欢夏天骑着自行车去农贸市场,在案板上挑选新鲜果蔬,冬天坐公交车,在户外的纸箱子里挑雪糕、选冻鱼。家家买了冰箱,更多的人家冰箱冰柜并买,毕竟冬天存储几十斤上好猪牛羊肉的习惯没变,任凭多大的双开门冰箱都没那肚量。
8车道扩开后,吞噬了原来的两排绿植带,一人多高的常绿松树不知去向,再想见松树,只能去上山寻,沿着栈道上行,挺拔的植群里,我只认得白桦树和松树,山上的松树拔地而起,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粗糙的树干,最大限度地保留水分,树干笔直没有分支,大概是因为它不想被人攀爬吧?风吹松针沙沙作响,一抬头,松针洋洒下来。
——难道是因为今年太冷了吗,松树都变黄了?我裹紧了羽绒服问朋友
——有种树叫“落叶松”,你听过没?
低头,羞愧,默不作声,以沉默当回答。
风吹松针醒,万物皆欢腾,友笑我愚蒙,我看黄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