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名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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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中每一个人物的名字都匠心独运,有一定的况味,值得再读复评,它们或者性格的折射或者是命运的暗示。有些人的命运一波三折,名字上也有体现。甄士隐的女儿就是其中一位。

      甄士隐是江南姑苏一位乡绅,他有仁爱之心,对久在椟中求善价的贾雨村,赏识有加慷慨解囊,让人敬佩打动人心,却没有打动那个因他救济而高中得官的贾雨村。

      甄士隐膝下无子只有一小女唤作英莲。她“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可惜元宵节时,被家中佣人霍启(祸起)带到街上看灯弄丢,从此被贩卖辗转音信全无。甄府也在一场大火中,化成一片废墟。甄士隐看透世事,跟着唱好了歌的癞头和尚出家,留下了孤老含泪寄人篱下的妻子封氏。这个故事的开头,就被浓得化不开的悲剧笼罩得密不透风,让人蹙眉唏嘘不已。

      贾雨村高中得官,却不顾念旧日情谊,葫芦庙办糊涂案,让在陌路上流离颠沛的英莲,落入了好色易变不务正业的薛大呆子手中,从此开始了她的另一个悲剧命运。有人问她的根,她只一句“我不记得了”。她不知自己从哪来,也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只是茫茫然。英莲实则应怜。

        英莲跟着薛家来到贾府,她的名字被薛宝钗改成了香菱。菱花形小色白,圣洁而高芳,虽地位不高,但与世无争而又自守高格,过过一段相对安宁的时光。尽管薛蟠不是一个善类,整天吃喝嫖赌,尽管薛姨妈嘴碎刻薄虚与蛇尾,让人生厌胆颤。但是香菱至善至良与人无扰,在这样一个好大雪的世界,竟然可以争得一息安宁,实在是让人欣慰。

      香菱与丫头们一起猜花,一句“夫妻蕙”,惹得丫头们嘲笑,香菱在争辩中红了脸。可惜一转身,新作的红石榴衣裙就被污水弄脏,以致不敢回家。虽然她的内心也渴望精致的爱情,甚至对薛蟠抱有幻想,可惜现实总是把她的美梦碾得粉碎,没有一点残留。

        还好,她逆来顺受自得其乐所求无多,这段时光里,她淡泊宁静,有自己的内心追求,跟着林黛玉学诗,简直走火入魔。她的勤奋执着,终于有了菱开白花的春天,被大家积极邀请入了海棠诗社,她俨然一位苦吟诗人。

        红楼人物的一生终究是个悲剧,怎么也摆脱不了万艳同悲千红一哭的宿命。香菱这个遗世芬芳,最后只能落得菱花空对雪嘶嘶。夏金桂,这个泼悍是香菱命运逆转的导火线。

      夏金桂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嫁到薛家,搅得薛府上下人仰马翻。寻花问柳的薛蟠,精明世故的薛姨妈,强作清高的薛宝钗......都在这个以自我为中心,不守封建礼俗的泼悍妇面前束手无策躲之不及。

        她自持貌美多知,对薛宝钗改的香菱名字不屑一顾,嘲笑薛宝钗没学问,她说菱角怎么会香呢?香菱却觉得草木花叶的清香是需要用心去体会的,荷叶莲蓬、菱角、苇叶在清晨深夜之时散发出来的清香,比花香还更让人神清气爽。夏金桂听了很不受用,她不能忍受有比桂还金贵的香存在,便认为“香”字配“菱”字不妥,要把香菱的名字改成“秋菱”。改名字其实是对香菱的试探,对薛府的初次挑衅,她要的就是排除异己,要的就是别人的“服”。香菱无奈接受,薛宝钗一言不发,夏金桂初探成功,香菱噩梦注定开始,不管她多么忍让恭谨。

      夏金桂明白,香菱是个好欺负的善软。她先指使香菱拿帕子,撞破薛蟠和宝蟾的好事;指使薛蟠把香菱赶到自己的房里,端茶递水,捏腰捶腿,夜夜不让香菱睡;用巫蛊之计,来一个借刀杀人,薛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是香菱所为,对香菱又是好一顿暴打。结果,夏金桂顺利地把香菱排挤出去,终于香消菱损,确立了自己的薛府霸主地位。

        秋天万物渐渐凋零,菱花更是形迹残败,而夏天的桂花却开得如火如荼,让人无法避易。

      英莲—香菱—秋菱,名字的每一次更替,对人物来说,都是一次命运的转折与暗示,最后香消玉损。应证了她“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的判词。

        香菱是千红万艳中的一个,也是曹雪芹爱之不及的一个,但是生的无极便是灭,灭的无极便是生。香菱的悲剧命运,再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因为她的无法自控的身世,因为她所处的恶劣社会环境。

      我们不得不佩服,曹雪芹的哀苍生多艰世事多舛的情怀。也唯有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的人,才具有阅尽沧桑后,白茫茫的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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