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如雪,洒满在黑色的宜家四方桌。 桌上的物件早已凌乱不堪。用过的白色口罩,吃剩一半的金枪鱼罐头,线头缠绕在一起的红色耳机,还有一些未拆封的信件。那个样子长得和我一样的租客静静躺在桌子的旁边,新鲜的浆液从他右边太阳穴源源流出,染红了地毯好大一片。看到此情此景的我,内心没有任何起伏,只是机械性的把死者状态记录在手提电脑的报告上。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的一切的情感,都可以数据化。在劈里啪啦的敲字声中,黑色的文字有如吸收着死亡的养分的恶之花,有序地从左到右在屏幕上盛放。这个人的人生如何,过得幸不幸福,儿时有过怎样的梦想,在我面前,通通不重要。他的人生,最后只会化作一行行枯燥的文字,然后保存到国家机密的中央档案管里。在记录完一切后,我把电脑折回收进褐色的公文包,然后把左轮手枪放回租客的右手中。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就像他的死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随后我沿着他的脚印后退回大门,轻轻把公寓的门关上,在确认没有人看到我后,快步走下防火楼梯,因为这个时间如果坐电梯的话可能会被别人碰到,哪怕是帽子压得再低,别人也有可能看到我的样子。最后,我顺利离开了那栋旧的已经褪色的浅黄色大厦,接了一辆黄色出租车,返回我的公寓。一路上,司机话不多,和我一样,只专注着自己的任务,默默地在公路上驰骋。窗外阴雨绵绵。雨水为城市的边界添上一道朦胧,好像连善恶的界线都变得模糊不清。最后,雨水会依附在玻璃窗上,仓促地化作一道道水痕,然后静静地消失在空气中。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虽然这是我在组织的第一个任务,但我知道,在我的任期结束后的某一个雨天,也会有一位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把子弹放进我的体内某处。也许是太阳穴,也许是心脏。但这又有什么所谓。这毕竟是组织的规矩。想到这里,我有点同情起租客的人生,也许他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但人生很多事情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如同我们不能控制我们什么时候生,如同他不能决定自己什么时候死。随后,我把帽子压低,点燃一根香烟,在缓缓呼出的迷雾中,聆听着雨如丝般落下,滋润着远方的彼岸花。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