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号,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
之所以不平常,是因为其他事情赋予了它某种不平常的意义。这天,依然和前两年一样下起了小雨,以往的每年六月八号我都会格外留意。因为某年的六月八号我就要从这个虚度了四年光阴的学校离开,而我的弟弟将要通过那场残酷但是公平的考试去宣判他以后的命运。而某年,就是今年,2016年,六月八号,我大学毕业,弟弟高考。
六月八号,学校勒令毕业生离校的最后期限。这天早早起床,打包行李,跟这里熟悉的一切事物告别,我心里是没有多少悲伤的,唯一伤感的是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以后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小八安慰我说:“二姐,不用难过,只要心是在一起的,只要想见,就是不在同一个城市了,大家还是可以约定时间见面的,距离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我朝她翻了个白眼,但不可否认,她说的都是正确的。
我不怕离开这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我甚至早早的就在期待这一天能够快点到来,因为在天堂的生活让我有一种负罪感。因为这是建立在父母辛勤劳动的基础之上的,是他们用雪纺堆砌起来的虚幻的城堡,住着是不踏实的。我一直希望快点毕业,快点参加工作,快点减轻父母的负担,快点以自己的方式去回报父母。这种期待的心情掩盖住跟朋友离别的伤感。就这样跟朋友一一道别之后,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穿越大半个学校去挤公交。走的时候正赶上学弟学妹们放学,逆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无疑成为了大家眼中的焦点,我不知道大家都是带着什么心情去看待我的,是感叹时光飞逝,又到了一年中的毕业季,以此来告诉自己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大学时光,亦或是跟我一样期待着离开这个温暖的笼子,去外面的天地实现自己的抱负,我无从而知。我只知道,我是带着心虚的同时又佯装自信地穿过那些朝气蓬勃的生命离开的,离开那个我以为带给我快乐,同时又束缚我的地方。
回到家中,弟弟还没有回来,打电话说晚上会跟同学聚会,要等第二天上午才回来。平时对弟弟管教严厉的我,这次连思考都没有就答应了。是的,他需要狂欢,他需要发泄,以示对高中时代做最后的告别,那些爱的,那些恨的。就算弟弟没有回来,家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爷爷奶奶照顾着三个叔叔家的八个孩子。最大的上初中,最小的上幼儿园。说出来可能大家都觉得不可置信,两个老人照顾八个孩子,真是不可思议。但是事实确实如此,而且这种空巢老人与留守儿童的组合已经持续了九年之久。那些聒噪我虽然不喜欢,但也早已习以为常。不管是老人、孩子,都是可怜之人,我改变不了爸爸妈妈和叔叔们的想法和做法,我能做的是尽可能的帮助爷爷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孩子们多点欢乐。比如帮忙做农活,帮忙做饭。比如包粽子,明天就是端午节了。还有什么能比吃粽子更让他们开心的呢?费心尽力地包了一大盆粽子,满心欢喜的看着他们吃,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吧!
我拯救不了他们,就像我拯救不了自己一样,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充满无力感。但是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也必须做点什么。这颗不安的心一直在蠢蠢欲动,不给我留一点安宁!
过完端午节,我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每天老老实实的拿出两本又厚又大的招教书,坐在书桌前备考,吹着风扇,流着汗。那个时候,对于教师这个行业我还是满怀期待的,我希望用自己的仁爱之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学生营造良好的学习环境,让他们在爱的环境中轻轻松松学出好成绩。也期待着,当我老了,那个桃李满天下的情景想来内心都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成就感!只是一开始,我并不倾向于做教师,只是父母一直都希望我毕业了考了教师,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女孩子嘛,找一个轻松稳定的工作就好了!朋友也给我安利了很多做教师的一系列好处,我也被实力种草,也跟着觉得做教师真的挺好。所以当朋友们都飞奔到繁华大都市找工作实现自己理想价值的时候,我回到了家乡那个小村庄开始了我的备考之旅。
至此,我每天的生活都是在重复。吃饭,睡觉,背书,做题,做运动,必要的时候打痘痘,日子平淡却充实。直到那八个孩子放暑假,我带着他们去南方的一个城市,去跟爸爸妈妈做一个短暂的团聚。一年两次的其中一次的团聚。就像一个大候鸟,带着一群小候鸟。只不过是在炎热的夏天接着往南飞,往更热的地方飞,飞的心甘情愿,飞的心潮澎湃,只因那里有爸爸妈妈。这是每年都要来一次的大南迁,我带着他们,带着他们渴望与父母团聚的一颗颗激动的心。
于他们这些孩子而言,可以跟父母团聚一个暑假,而我在那里待半个月就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因为招教考试快要到来,我必须回家做最充分的备考。回家后的十天之后,我吵架了特岗考试。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打算考特岗的,只是朋友劝我说,就当练习了,考考也没关系。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多一些临考经验也是不错的。考完之后我又陆陆续续报考了三个地区的招教考试。后来,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考上了特岗。只是在体检环节要交上交毕业证等相关证件,可是一旦上交就意味着那三场考试于我而言是无用了。我想追求的并不想放弃,所以我放弃了特岗,而奔赴了那三场未知的考试。而结果却不尽人意,我想要的弃我而去,我不想要的却奔我而来。
而那时,我已不再期待当教师,因为我一直觉得当教师工资太低,很多想做的事情做不了,刚开始的时候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何谈去回报父母呢?考试失败之后我去一所私立学校代课,只是在开学那天我却说服不了自己就这样一直待在农村里,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又拖着行李离开了学校,去了武汉。在武汉一个星期,每天都出去找工作,结果是没有结果。而此刻,家乡又出了一个跟岗实习的政策,而纠结来纠结去的我,最终选择了回乡跟岗。
只是回乡跟岗实习的日子,远远不是我所想象的样子。我之前的施教理念根本不足以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师,因为那样根本就管不住学生,而我又不忍心对他们严厉。我所有的仁慈都变成了一把把利剑,刺向我自己,直击心脏,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从事教师这个行业。
我把这些纠结,这些痛苦都归结于自己的选择。而说到底,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安慰自己说试试,去试试到底适不适合做教师,但事实证明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比较。一切都是马上经历,仅此一次,不能准备。
我想离开那个学校,只是责任心告诉我我必须留在那里,至少要做满这一个学期。只是我的内心备受煎熬。这个时候,我开始渴望改变这样一塌糊涂的生活,我开始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甚至开始希望他用婚姻来拯救我,让我换一种生活状态是不是又是另一种光景?只是我说再多,他都给不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我开始意思到,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希望的事情,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会给你带来双重痛苦。一方面是来自现实的压力,而另一方面则是失望带来的痛苦。希望别人来拯救你那一塌糊涂的生活本身就是一个错误,难道你还希望实现?如果你真的得逞了,那是不是也就天理难容,也就不是你了?
错的不是生活,而是你的选择,生活只是一个状态!但是就算你的选择背离了你的初衷,就算你的选择错了,也不能放任自流,再用但凡存在既为合理去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因为能拯救你的也只有你自己,所以,做点什么吧!至少不要让错误的选择带着你偏离太远你想要走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