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挺善良,方蒙却觉得我也有毛病。
但我又不想给程至堂打电话,鬼婆婆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她。
“你朋友在哪儿?”我冒失地问了他一句,方蒙使劲拧我的手指头示意我别多管闲事。
他抬起头,一脸的泪水,指着右前方说:“那边旧广场的隧道街那儿不是有个广告楼吗?就在那里面。”
我迷茫地往他指地方向看了看又看向方蒙,我完全不知道什么隧道街,什么广告楼。
她倒是清楚的很,不解地说:“广告楼?那里面不全是些杂七杂八的外来务工人员的混杂地吗?”她转向我解释,“那幢楼有十几层,以前全是皮包公司,后来广场改迁,那一片就荒了,大部分公司都搬走了,后来就都租给了一些外来务工的人,里面龙蛇混杂,乱的很,听说还有吸白面面的呢。”
我不由皱了皱眉,吸着就很恐怖,我有些后悔多嘴了。
那个人垂下头看向地面:“我不指望你们两个小姑娘能帮我,唉,全是我的错,要是我不贪财就好了。”
接着也不等我们表态就给我们讲了他和他朋友的事。
他是从外城来打工,但并不住在那座广告楼里,而是在市中心附近找了个小区租了房子,一开始都还挺好,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后来他下了班就会去一些娱乐场所打发时间。
这期间认识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也是外来打工的,认识了有两三个月,问他要不要找一份兼职,给一些公司介绍人工作,会有很高的中介费。
他一听就动心了。
介绍了三四个人成功得到了近千元的介绍费。
他一个老乡正好托他找工作,他就把主意打在了老乡的身上,老乡跟那个姑娘见过面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他以为老乡去赚大钱把他忘了,还骂了他好久。
而就在上一周,那个老乡突然联系了他,电话里的声音很虚弱,让他去救自己,地址就在广告楼,电话里只说了三句就中断了。
他曾独自进入了广告楼,可是一无所获。
前几天他听说老乡的父亲得了重病需要他回家看护,他又一次进入广告楼,却无意间撞见了老乡,当时他已经变得骨瘦嶙峋地正从一扇门里往外爬。
他想要去救却反而被拖了进去,他说,那间扇子里阴气森森,还有个恐怖的老头子,要不是老乡拼命把他推出来,他可能也会被困在里面。
第二天他就报警了,但是警察找到那个房间的时候,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而且还是像很久没有人住过一样。
接着他就生了病,成天萎靡不振。
他想救自己的老乡,却始终有心无力,但是又不甘心。
方蒙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疯的很厉害,不想再耽误时间拉着我就走。
而背后的人却继续在自言自语:“我明天还会去的,我一把火烧了那里,我就不信我救不了他。”
我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线还是那些许纯度不高的酒精在我的身体里发挥了余热,我竟然回身冒出一句:“我帮你找他吧。”
方蒙直接被我的这句话惊呆了,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没事吧,你帮他?警察都找不着你别发神经,你喝多了,赶紧回家睡觉去。”
我看向她突然有些后悔,可是说出来的话怎么收回来?
“去看看吧,万一……”
背后的男人也苦笑了一声:“谢谢你,不过,算了吧,你一个女学生能帮我什么?我就不信我一个人还救不了人了!”
他像是下足了决心,突然跳起来往右边跑去,两边的墙壁里有数十个憧憧鬼影飞快地跟上了他。
我看向方蒙:“改天我请你吃饭,你先回家吧,我去看看。”说完我也跟着那个男人跑去。
旧广场的位置我是知道的,小学的时候我们还常常去那边放风筝,那时候的广场上还有许多儿童娱乐设施。
等我跑近后才发现,许久不来,曾经热闹的广场已经沦为了停车场,停着两三辆大货车,其他地方野草丛生的,还堆放着一些建筑废料。
高大的路灯想亮不想亮地有些昏昏欲睡。
那个男人飞快地穿过广场径直跑向斜对面。
那是一条两车宽的街道,街口的牌子写着隧道街,因为在尽头处有一条隧道,修了一半似乎是经费不足还是弃用改线就停工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但看上去似乎是到了半夜时分,立在路边的十几层高的一幢楼房显得尤为显眼,倒像是荒漠里的一块路碑。
“这就是广告楼。”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吓了我一跳,回过头,竟然是方蒙。
“你来干嘛?”我问她。
她却白了我一眼:“废话,我能让你一个人跟个陌生人跑这来嘛?”
她双手支在膝盖上跑的有些气喘,突然又奇怪地问我:“你体力怎么这么好了?跑几站路竟然不带喘的?以前上体育课你可没这么好的体力。”
被她这么一提醒我似乎也才意识到这一点,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进去看看?”我看着那个男人已经跑了进去,奇怪于他刚才还那么虚弱,现在怎么也跟短跑冠军一样了。
方蒙直起身看着那幢楼说:“我总觉得奇怪,但是哪里奇怪说不出来,走吧,来都来了。”
于是,我俩过了马路,往那幢虽然亮着不少的灯,但看上去还是觉得诡异的广告楼走去。
一拉开发出刺耳声响的门轴,一大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我和方蒙后退了几步才勉强没有吐出来。
方蒙劝我还是回去算了,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进去看一看。
我让她不如在外面等着,但她比我还犟,和我一前一后捂着口鼻走进了单元门里。
楼里的场景让我们瞠目结舌:
进门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昏暗莫名的角落。
走廊不过两个人宽,天花板倒是很高。
在天花板和墙壁的交接处的一侧每隔一段就有一根日光灯管,但大部分都已坏死,剩下的几根里还有一些在灯苟延残喘地亮着,投下青灰色的光晕。
有一两根一闪一闪的仿佛生命即将耗尽,却仍固执地挣扎着闪烁。
偶尔有穿堂风掠过,裹挟着公共厕所的氨气味和杀虫剂的香精味以及不知从哪间房渗出的腐烂水果的甜腥,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只有一个方向是一道道房门,对面则是肮脏的布满霉斑的水泥墙,墙壁上层层叠叠贴满了褪色的小广告挡住了曾经某间公司的LOGO。
每一扇斑驳的门前都堆放着生活的残渣要么是啤酒箱,空瓶里积着烟头要么是晾着发黄的婴儿尿布,要么就是成堆的馊掉的一次性饭盒。
还有的门缝里竟然还塞满了未拆的法院传票。
我们正小心前行时,方蒙惊呼了一声,因为她愕然看见了一道半开的房门里,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一个黝黑的老人正安静地坐在里面看着我们,像极了一个鬼魅。
走廊尽头的水房外的地面上还积着一滩发臭的水,我一脚踩上去,似乎都能感受到液体已经发粘。
再拐进跟它呈L对角的另一道时,看见了一间公共厨房,里面的排气扇的扇叶被积年累月挂着的油烟拖累着还在沉重地旋转着。
有个人正背对着我们在用灶台上的锅煮着什么一面翻手机。
从哪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婴儿的啼哭,而夫妻的厮打声、剧烈的咳嗽声在这闭塞的空间里形成浑浊的回响。
“这是什么鬼地方?能住人吗?”方蒙挽着我的胳膊紧紧挨着我的后背不断打量着四周。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有些后悔进来了。
那个男人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们顺着走廊一直往前走,正想着再看不见他就离开时,在一道门里传出了口哨声。
我们回头,看见一间房子的门正大开着,里面坐着几个光膀子的男人正围着桌子打麻将,手边都放着啤酒瓶,其中一个看见我们冲我们吹了一声口哨,另一个眦着一口黄牙问我们是干嘛的,要找人的话可以进去问他们,其他人就都呵呵地笑。
但我发现他们一个个面色腊黄,并不太精神。
后来想想,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人怎么会精神的起来。
方蒙拉着我快步走了过去,却听见有人叫我们。
往声音来源处看,竟然发现正是那个男人站在一部电梯前冲我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