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廿一年(乙未,1896年)十月二十日,瑞安乡绅张棡宴客。据他的日记记载:
此晚余有会酒一席,来饮者约六人:李萼甫、张新元、祥顺、林德振及门人阿增也。酒系四平八碟,计开花色如右:四盘(鸡、肉、蝤蛑、鱼饼),四碟(淡菜、中掌、河蟹、白虾),四水果(柚、桔、蔗、荠),八菜(干贝、鲍鱼、海参、鸡、蹄、莲子、花鱼、枣汤),三配(炒面、雪馒、汤糯),落花生。
这是一席相当丰盛的家宴!
据史料记载,因为明清之际的战争与天灾频仍影响到人们的生计,清初的饮食风尚极其纯朴,如杭州府属的新登县,在清初时,“豆米为常食品,鸡豚蔬菜土人每多自备,自晨至晚,粥饭四餐,婚丧嫁娶不过每食四簋,奢侈之品殊不多见”(《新登县志》)。宴会也比较简单,“俗境奢靡,张筵设席,务崇多品,馈遗牲果,馐蔬盈箱叠架”。到清初康熙年间,“近士大夫居古道者,谦止五簋,馈不靡物,亦崇俭救奢之一端也”。但是随着经济的逐渐恢复以及政局的稳定,饮食文化与饮食风尚亦随之走向奢华,尤其是江南地区转向饮食奢华的情形也最早。如康熙《苏州府志》云:“土物丰饶,用度侈溢。高闳大宅,乘舟御舆,饮馔尚珍异,技艺尚淫巧,殆不免焉。”不仅是士大夫与官员间的宴会相当奢华,此风气蔓延到一般的中产市民之中。
清末的江浙地区富裕人家设席时,根据来客人数和客人的身份有八盆四菜、四大八小、五菜四荤八拆及五簋六菜、八菜十大碗之分。张棡摆出四盘四碟八菜外加三样主食接待客人,这是相当丰盛的家宴,这在温州人十分看重的分岁酒都没有如此记载。
温州人爱吃,讲究吃。从南宋以来以海鲜为主的尤以蟹类入馔更为突出。据史载,南宋时期,温州人的主食有饭、粥、面,配以海鲜入馔为主,鱼、虾、蛤、蟹、时令果蔬应有尽有。据南宋吴自牧《梦梁录》载,京都临安从温州等地运入的海鲜有干贝、青虾、牡蛎、蝤蛑、梭子蟹、花蛤等40多种;淡水鱼有鲈、鲥、鲫、鳇、鲟、鳜、蟹、虾等40多种。温州的烹饪工艺主要以炸、熘、炒、蒸、煮、烙、烤为主,精致的工艺菜和食品雕刻已在饮宴中出现,遗憾的是当时的菜单没有遗留至今。现有最早的菜单还是对民国餐馆的回忆记录下来。张棡的这份菜单绝对有中国近代日常生活史的史料价值。
张棡的这桌家宴如何烹饪不得而知,但是花费几何,可以大致估算。在日记中,记录这桌酒席的部分菜肴的价格。“付买淡菜一斤一两钱七十二文,白菜六株廿一文钱,汤菜钱廿文,又葱钱三文,芹菜钱十四文,柚荠钱卅文,又水潺钱四十八文,酱油钱四十二文。”在家宴的前一天,预先买好的河蟹蝤蛑二斤十两,花费一百七十文,买鸡钱一百七十文。家宴后第二天,张棡又付了买白虾的钱,“付买白虾钱八十文”。根据其他日子的记录,购买黄鱼一对需要大钱二百三十三文。
这里所记载的所付的菜肴钱大约780文,仅仅是整桌佳肴三分之一,许多菜肴和主食的价钱尚未计入,尤其是“八菜”中的干贝、鲍鱼、海参都是比较贵的菜。所以这桌菜(不包括酒水)至少要3000文,即三个银元。
按照张棡的记载,他的一大家子七八口人(不包括雇工)的日常生活支出每日均在300文左右,当年岳母过生日购买礼物肉、面、桃和杜仲共花费734文,当时剃头匠上门给一家男丁理发收费76文,逢年过节给孩子压岁钱100文……可见3000文不是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