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掩盖自己的观点,我既不喜欢乔姆斯基的语言学观点,也不喜欢他的左翼的政治观点,而且我认为这两种观点的错误都有一个共通的地方,就是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因为他是个理想主义者,所以他要用一种数学家的精确,来刻画出我们语法背后的一种所谓的先天形式,也正因为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对于政治的结构、对于人类的公平和正义也抱着一种理想的观点,认为美国这里不对那里不对,他要站在理想主义的角度来进行讨论。
我自己在两个方面都不是这样的人。在关于人类语言的本性问题上我是个进化论主义者,我认为我们的语言是在进化的长河中所产生的一种副产品,这种副产品本身就是为了应付环境中的种种挑战,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想,就是让我们凑合着活下去的东西。
至于对于政府的批评,我更主张的是要采取卡尔·波普的观点,卡尔·波普的一个观点是:你如果抱怨这件事不行,你就想一个方法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如果抱怨那件事不行,就想个方法把那件事给解决了。他称之为“零敲碎打的社会工程”。比如,你觉得这个水管不好了你就修水管,下水道不通了就通下水道,不要有这种理想主义的豪情,要把一切推倒了重来,没什么意思,凑合着过,也就这么回事。所以,“都挺好”“凑合着过”是我的一个信条。
这个信条既贯彻到了我对语言本性的观察上,也贯彻到了我本人对于政治问题的观察上,所以我不是很喜欢乔姆斯基这样的理想主义风格。但是我也必须承认,乔姆斯基很伟大、很聪明、很了不起,所以我还是要谈一谈乔姆斯基的观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