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月

头拱红象鼻，身披翠玉羽。

貌似绿孔雀，飞脱舞蝶衣。

应从外星来，人见皆称奇。

昔背污名声，徒有色艳丽。

苟活真狼狈，生无可恋兮。

今日时已变，野外罕有见，

物贵因少稀，寻宝往龙眼。

廖廖两三只，六亲且不认。

时易运也异，旧日鸡成仙。

人虫无所别，命随时运济。

  ——秋月诗《龙眼鸡》

在广东的荔枝林、龙眼树，看到这种俗名叫龙眼鸡的小昆虫，总会被她艳丽又奇特的外貌所惊艳。红色的长鼻子，足有身体的一半有多长，鼻子上还绣着白色的斑点，好像来自外星的生物，形体夸张，与地球上一般的虫子迥然不同。黄褐色的身上，长着一对翠绿色的翅膀，鲜艳的逼人眼。平常时，静静的三五成群、七八列队地趴在树枝上，没有一点声响。若是受了惊扰，就“嗦“的一声从树枝上弹跳起来，像一只绿色的蝴蝶无声的飞走，在天空漂亮滑过，然后无声的落到不远处的枝叶间，让人寻不到了。

见过龙眼鸡的人，没有不被这种只有小手指大小的美丽小虫子着迷。可惜的是，这种学名又叫长鼻蜡蝉的虫子，却一直贯以害虫的污名，让人不觉惋惜。但我想，这大可不必。其实，是不是害虫，就在于你这么看她啦。

龙眼鸡，又叫龙船鸡，是生活在广东、广西、福建、云南的一种独有昆虫，尤其以岭南见多。在荔枝、龙眼、桑树、黄皮、番石榴树上，经常可以看到她的身影。虽然叫蜡蝉，但她却与蝉无关，也不会像蝉一样成天的噪呱嘶叫，吵闹的不行，让人没有一刻的安宁；而是静静的栖息在绿荫下、枝干间，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似的。只可惜，因为她和蝉一样，是吸食树汁而生，容易让树木枯萎，造成果树歉收甚至枯死，所以落了个“害虫”的坏名声。这个比起来那让古今无数文人骚客写下“露饱蝉声懒，风干柳意衰”之类的美诗句并为之咏叹、同样以吸食树汁为生的的蝉来说，这多少有些沉重和失败，简直是生无可恋了！

但龙眼鸡的美，是毋庸置疑的，谁也无法去否认。她魔衣般的外表，可以给任何人下一道魔咒，让人只要见了就舍不得离开；她处子般的安静，仿佛安静的美少女，让人看了有有了君子好逑的向往；她的幼虫也是干干净净的，不像蝴蝶的前世毛毛虫那样，让人恐惧恶心，害怕她的剧毒。不知道为什么人们爱去歌颂毛毛虫的化蝶蜕变，不去计较她的前世曾啃食树叶、危害草木、吞噬成片成片的森林，反而将这美丽的龙眼鸡钉上害虫的耻辱柱呢？我还是替这没有毒的美丽虫子感到惋惜。

对于广东农村生活的人来说，这藏身于房前屋后、山坡河边果树上的龙眼鸡，给了许多甜蜜的童年回忆。小孩子生性是贪玩的，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虾是那时少不了的娱乐活动。荔枝、龙眼树，向来枝繁叶茂，每年四五月花开后，龙眼鸡也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在树上，等待着孩子们的到来。于是，喊上小伙伴，蹑手蹑脚上树，轻轻捉了下来，用从外婆奶奶或者妈妈婶婶那里偷来的线团儿，系上龙眼鸡的细腿， 你一只，我一只的，放在地上，让他们赛跑，然后大声叫着“加油！快跑！加油！快跑！”看谁捉的龙眼鸡跑的快。谁赢了，奖品就是输了的那只。

除了这种龙眼鸡田径赛的游戏之外，孩子们爱玩的，就是像放风筝一样，一手牵着线头，一手把腿脚系着线的龙眼鸡抛向天空，让她使劲的往高处飞，看谁的飞得更高更久！这种快乐，也伴随着爽爽的林风、清清的草木香、恬恬的花香和果香，飘溢在岭南农村孩子们的童年光阴里。

等玩累了，玩心太足的孩子们也就有些饿了，开始收集一些干树枝树叶，点上火，把这龙船鸡，还有树梢上捉来的蝉、野蜂巢掏来的虫蛹、田地里挖来的地瓜、偷来的玉米，放在火堆里烤，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这龙眼鸡没什么肉，只有烤熟的腿，还有点儿汁液，吃起来，甜甜的，还有点果味，不过没有这蝉虫和蜂蛹的肉多。

往日里，孩子们关于龙眼鸡的游戏，大人们从来不会生气，反而会为果树少了虫害而高兴。后来听说，这龙眼鸡还有许多药效，比如补气益血，养血安神，美容养颜的作用。难怪农村长大的孩子身体会更加健康，大概是从小吃了这带补的虫子。

村里人听农村考出去读书的大学生说：龙眼鸡身上含有天然的果糖和丰富的微量元素，经常的补充，可以提高人体的抗病能力；而且还可以起到安神助眠，缓解神经衰弱；同时还有一定的补血效果，对于贫血的人也比较适合。在这个什么都敢吃的地方，大家都为此感到欣慰，食欲也大增。

因为龙眼鸡既可以直接吃，也可以作为药用。广东、广西有的餐厅也就有了油炸龙眼鸡这道菜，而且不便宜，一碟少则两三百，多则五百了，份量还不到一斤。人们似乎忘了这龙眼鸡是害虫了，已经当作饕餮食客的盘中珍馐佳肴了，名贵的很。

物以稀为贵。现在岭南许多农村，已经很难见到龙眼鸡了。不是人们捉了去当菜吃的缘故，而是因为现在许多果树打了农药，也就没多少龙眼鸡能活了下来了。想再要在龙眼树上看到龙眼鸡，已属不易；倘若还想捉一盘子的来油炸上桌，一饱口福，那则更难了。

这次，在南海西樵山脚的农村，好不容易在一棵龙眼树上，找到几只艳丽的龙眼鸡，看着他们长着六亲不认的漂亮翅膀，六亲不认的栖息在绿树树干上，一点都不搭理我们，高冷得很。想必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身价飙升，而且珍稀昂贵得很，也就可以藐视当年给他们害虫污名的人们了。只是可惜，他们不能为自己的命运不公而抗争、而发声。凭什么人类可以随便给他们以“害虫”之名定罪，可以随便决定他们的生死前途！

要知道，地球上的生灵万物，哪一个生灵不是靠饮食他物为生的呢？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面少不了吃与被吃。这美丽的龙眼鸡，为了生存，天生就是要吸食树汁，却背负着骂名差点被农药毒杀殆尽而灭种，这多少有些不该的！想想我们人类，这地球上能吃的，不能吃的生物，我们自己吃了多少？破坏、伤害和毁坏了多少？又让多少物种灭绝了呢？从龙眼鸡的命运，我们是否应该反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