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她突然很想和他说说话。从床上跳起来时只穿了一件棉质的睡衣,大概是忘记了冬天还没有走,于是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电话亭里时,她可以听见自己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
连续重拨了三遍,然后她听见了他的回应。有些模糊。
是我。她说。
哦?
很惊讶?
有点。
她笑着变换了一个姿态。
睡了吗?
嗯。刚刚……躺下。有什么事情?他问她,有点底气不足。
没什么。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哦。呵呵。
他那边传来些许破碎的声音,似乎是将电话移到了别的地方。她揣测可能有人正睡在他身边,但是她并不愿意触及这个话题。
最近好吗?她问。
马马虎虎。他说。
那你要加油了。我过的很好。她告诉他。
那就好。他笑着说。
你相信?
什么?
没什么。她依旧笑。
短暂的沉默。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很晚了。
你在哪里打的电话?声音,好像有点抖。他微微有一些担心。
朋友家里。可能是信号不好吧。
她扯着电话线蹲坐在地上,将自己不断地缩紧,努力稳住声音。
哦,这样子。其实,你也应该装一个电话,不然多不方便啊。
可是,没有人会联系我的。她说。
嗯?
我是说,你会打电话给我吗?她笑出了声。
他愣住了,半响没有说话。
逗你呢。她大声地笑,肆无忌惮地,仿佛特别开心。
十月我的生日,你怎么没来看我?她说。
十月?啊,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忘掉了。是的,你十月的。太不好意思了,请原谅。嗯,现在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不过,我会索要礼物的。她一边笑一边动了动脚趾。已经僵得像冰块了。
呵呵,好的。这是十九岁的生日?
不,已经二十了啊。她大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啊,又错了。对不起。他不禁内疚地敲了敲额头。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已经过去三四个月了呢。他说。
一直在等啊。以为你会想起来的。
他听着她愉快的声音,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聊下去了。他明白这个女孩的心思,但他没办法给她她想要的回应。
阿J。他这样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似乎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她像阴湿角落里的植物猛然触到阳光一样,极其神经质的紧张起来。
什么?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她激烈地问,有些莫名的不安。
没,没什么。
他显然被她的情绪吓到了。
太晚了,早些睡吧。晚安。言语里满满的无可奈何。
哦——好的。她说。晚……
无穷无尽地盲音毫无预兆地从电话线那端压了过来。她拿着听筒愣了一秒。突然迅速站起来机械地挂上了电话。由于用力过猛,她的小腿肌肉开始剧烈地抽搐。弯下腰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钥匙丢在了家里。
她终于感到了疲惫。非常,非常的累。她伸出手遮住自己的脸。
天,怎么还没有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