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在大西北的偏远农村。
一行人围坐在餐桌前,他们正商议如何包办一桩中年婚姻。
马有铁,村中钻石王老五,年过五旬仍单身一人。其家四兄弟,他排行老四,小名马老四。爹娘与长兄、二哥均已过世,剩三哥马有铜。但他不与三哥同住,却寄宿在村中他人空置的旧房子里。
与他相依为命的是一头老毛驴。
曹贵英,邻村超龄剩女。从小身体残疾,与哥嫂同住,但住的却是后院风吹雨打的旧木棚,因长期环境恶劣,她的身体更是气虚体寒,还伴有间歇性小便失禁,甚至无法生育。
因此,她性格非常自卑。
两人初次见面,却相互并不看一眼。
命运并不随自己左右,两个处于社会边缘的小人物终被尴尬地绑到一起。
新婚之夜,曹贵英便尿湿在床上。
马有铁看出她的窘境却并不发言,只是默默地加大了煤火。
次日,马有铁带着媳妇去给过世爹娘上坟,只有一个目的:告知父母在天之灵,他也成家了。
此时的老夫妻并无亲密关系,但马有铁显然对曹贵英并不嫌弃,而是几次三番地向她递过小零食,贵英憨憨地接受了。
这一天,村里开会,村支书号召大家救助生病的张永福。张永福是村中土地承包商,欠着村民的土地钱与工资,若他的身体不能恢复健康,也就意味着村民们的钱财会随之泡了汤。
因他患有一种罕见的疾病,需要接受他人输血才能存活,而村中唯一与之血型匹配的人就是马有铁。
自家丈夫,贵英担心他的身体,不让去,但张永福儿子带着一队村民来家中求情,老实巴交的马有铁答应了。
第一次坐上小轿车的曹贵英很不习惯,不仅晕车呕吐,还将小便失禁在小张车上。
回村后,生活按部就班。这天晚上,三哥马有铜来找马有铁,他儿子也即马有铁亲侄子结婚,需要去城里拉家具,已雇的货车装不下,再雇一车不划算,便想借用马有铁劳力,毕竟马有铁人工不用钱,驴车也不用费油钱。
进城的时候,马有铁看到一个摆地摊的,他想给妻子添置一件新大衣,无奈全身只有五十块钱。这一幕被小张看到后,花八十买下了那件大衣,并将大衣送到马有铁手里。
然而老实巴交的马有铁却对着车窗喊话,算是借他的钱买下的,言下之意,这钱以后他会还。
送完家具,马有铁摸黑赶回家,却在村口遇见了拿着手电筒冻得瑟瑟发抖的曹贵英。马有铁二话没说,便将老婆一顿训话,怪她大冷天不该跑出来应接他,理应老老实实待在家。
这其实,是马有铁在心疼自家女人。
女人自然心里明白,她不仅不生他的气,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壶水递给丈夫。
马有铁喝下一口水,水温热得很,那是妻子从村口到家中来来回回交换多次才保存下来的温度。
老实巴交的马有铁心中一暖,随即便从驴身上取来大衣,披在她肩膀上。
大衣不仅可以御寒,还可以遮住女人的屁股,这样,下次她再尿失禁,别人就会看不实情。
贵英领下了这个情,因为从小到大,没人疼爱过自己,这个老男人却读懂了她的内心。
为追求新生活,男人更加勤奋地开垦土地种玉米种麦子,因为粮食可以卖钱,有了钱,他就可以对妻子更好一点。
这日晚上,夫妻二人在邻居家看电视,村长有事找,他带来了“建设新农村”政策,政策要求一律拆除村中无人居住的空房,不过,凡拆除的房主会得到一万五千块钱补偿。
这样的消息对其他村民而言是大好事,而对于马有铁夫妻,却是悲催,因为,这将意味着二人无家可归。
他们现在的住的房子是堂弟马有文的,马有文一听到拆迁补助的好事,即刻从东莞赶回来签署了合同。夫妻二人不得不住进另一处空房,即村友马成万家中。
虽然是临时搬家,但住进去时,马有铁还是在墙壁上挂起了那个大红喜字。
不久后,马成万也从城中赶了回来,他也要拆房子。
至此,马有铁下定决心,要自己动手盖房子。
他自己挑土、和泥,制砖、做瓦,夫妻俩没求任何人帮忙,一抔土一堵墙,一道门一扇窗,全靠自己双手点点滴滴垒积而成。
房子终于盖好了,老实巴交的马有铁却不忘在屋瓦上顺带帮燕子盖了个新窝。
同样,住进自家新房,更是少不了喜字上墙,这次,贵英在一旁贴心地帮上了忙。
过了几天,小张又找上了门,他的老爹又要新血了。这次马有铁不想去,但上次得了他一件大衣。
拿人家手短,不去的话,过不了良心这道坎。
谁家的丈夫谁担忧。贵英又一次跟了上去,在丈夫的手臂被医生扎下血口子之后,憨厚老实的贵英竟伸出手臂,请求医生抽自己。
谁家的女人谁来疼。干活回来路过村口,马有铁担心老婆累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上了驴车。
夏天到时,天气格外炎热,房子里没法睡,马有铁便带着媳妇上屋顶睡,担心她半夜摔下去,便用一根草绳将两人拴起来。
日子虽苦虽累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两人能心心相印在一起。
彼时国家扶贫政策,要给村里贫困户分房子,但马有铁并不想住新房子,无奈三哥态度坚决,自掏腰包抢占了这个名额。
三哥马有铜心中的如意算盘,马有铁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并不在乎这一切。
张永福到底还是无力偿还拖欠村民的债务,他的儿子小张却狡猾地用自家去年的玉米来向大伙抵债,老实巴交的马有铁不仅没有任何怨言,还在接收玉米时主动扣除了当初买大衣的那一份子钱。
人们都笑马有铁傻,但马有钱对这一切并不在乎。
新房子分下来,夫妻俩却没有住进去,他们还是相依相守在自己亲手盖制的土坯房子里。
就在以为苦尽甘来之时,命运又给当事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一天贵英身体不好,头晕呕吐,四肤乏力,马有铁一摸妻子额头,竟然在发高烧,于是他安抚贵英躺下休息,自己一个人去地里收玉米。
今年玉米收成良好,就在他将丰收的玉米装上驴车,回家路上美滋滋地盘算着过年要给贵英买一台彩电时,村民急匆匆地向报告了一则消息,这则消息实则是一个晴天霹雳。
贵英失足跌入了水渠。
原来,贵英躺下后睡不着,又拖着虚弱的身子爬起来,她想去地里找马有铁,无奈走了一会儿走不动,便在水渠坝上坐下来休息,不知怎的,一个眩晕就一头栽进了水渠。
马有铁跳下水渠,救出贵英,此时,她已经气绝身亡。
马有铁悲痛无泪,没有妻子的照片,便将结婚照的那一半裁剪下来,做成遗照,遗照上墙,换下那个破败的喜字。
麦子和玉米照样拿去卖回了价钱,他去店里还清了当初买化肥的赊账,将邻居的鸡蛋钱还清,又将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老驴遣走,再无牵挂的马有铁独自坐在妻子遗像前,苦楚着啃着荷包蛋。
难下下咽的荷包蛋必将哽住喉咙,
所以,他毅然地兑喝了那瓶农药,心无旁骛地追随贵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