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觉得山是我一眼望不到头的层峦叠嶂,绵延无尽……
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从我开始记事的时候,一直到我到目前生命里最清晰的烙印处。我是非常幸福和幸运的。
牛马。外公一直是坚韧的,不屈的,异常严厉的。我骨子里最深沉的像山一样的不屈形象,一件事总是能落得稳妥且厚重的沉淀感。外公一双骨瘦且厚实的手掌里,挣出了大锅饭的工分,刻满了石匠的坚韧,凿碎了泥泞的小路,编织出细碎的零花钱,也插满了几亩比身体更贫瘠的土地。
牛马。外婆是瘦小的,坚韧的,格外叨唠的。外婆有最暖的怀抱和最浅的眼角。外婆瘦小的身躯房前屋后的奔劳,田间地头的弯腰;对我们嘘寒问暖的唠叨,大声呵斥的关切。外婆如大多数农村劳动的妇女一样,对家常长里短的叨唠,被人中伤与小看的激愤会在心里埋下一颗争口气的种子!一个小女人受的苦难会装在箩筐里,一串又一串的酸楚挂在她浅浅的眼角,最后箩筐装满了我妈和小姨的嫁妆。
牛马一生,戎马一生。
那时的我总觉得天地很小,小得只有眼里看得到的地方,在那片山的另一边是另外一座高耸的长满了差不多树的地方。
十多年后,离开了外公外婆,离开了那座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在新的城镇里感受了新的景象,总怀着一种诚恳与善良。
如果,世界上的功名可以用诚恳与善良去丈量,那么,外公外婆那个时代的大多数,都将会是我眼里一座又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峰。
河流叮咚作响的趟,谁又知道我们会被倒映在哪一方……
那片如今平凡而又伟大的土地上,在多年之前,也一定是贫瘠的土壤。我之所以能在有限的生活条件里获得最大程度的爱和滋养,外公外婆是我最大的山,是我最宁静的依靠。
饮水思源。在任何一片土地上,不存在凭空而起的土壤与山峰,我们只是刚好生在这个世纪,也刚好站在这片土地上,厚重的是故土的滋养,我们并不能因为身着所谓华丽的服装而站在高岗去丈量那些暂时还未隆起的山丘,忘了厚重,忘了我是谁,忘了我如何是我,这本身就是一种浅薄。
你可以是尚未展翅的雄鹰,也可以是不知浅薄的牛犊,但更应明白,生命是厚重的,命途是轮转的。
山,可以是山;沧海桑田,山,缘何成山。
山,未必是山;桑田沧海,山,终归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