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起来,我已经十年没吃煲仔饭了。现在大部分酒楼里的煲仔饭即点即上,大多是用电饭煲把米饭煮熟了放在瓦煲里,然后把菜铺在饭面上。更不要说离开广东到外省念书之后吃到的蒸饭了。我心心念念的还是以前的明火煲仔饭。
念小学的时候,学校附近的路很窄,在距离学校五百米远的地方塞车1小时是家常便饭。上下学时间总是羡慕家里开摩托车的同学,因为每次打完招呼之后他们总能潇洒地绕小路离开,带着头盔飞驰而过的样子无比帅气。而由于我的父母担心安全问题,我只能选择要么呆在车里龟速挪动,要么自己下车绕小路走到学校。
晚高峰成就了学校附近的小店,尤其是周五下午。一些家长会带着孩子直接在这些店里解决晚饭,错开高峰期再回家。肠粉、肉饼饭、柴鱼花生粥、陈村粉还有各种炸物应有尽有。我和妈妈偏爱煲仔饭,因为做煲仔饭的时间会比其他食物长,吃完再走不但能避开放学大高峰,还能避开食客们的小高峰。
卖煲仔饭的店面很小很旧,小时候总觉得老板挖了个洞就开店了。店里只够放下三张小木桌,每张木桌配两张小木凳。每次妈妈坐下木凳都会咯吱咯吱响,而我就在旁边嘎吱嘎吱笑。店里没有厨房,炉子就放在门口,占了大门的一半,正对着马路。老板用铁皮把炉子围起来,防止脚步匆匆的路人带来的风把炉子熄灭。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菜单,菜品都刻在食客和老板的心里,进门时喊一句“腊味煲仔饭”、“香菇滑鸡饭”或者“豆豉排骨煲仔饭”就可以了。偶尔会有口味刁钻的食客要求加点什么,老板也能让这些食材和谐共生。
我每次都喜欢点腊味煲仔饭,看着老板熟练地把洗净的米放入瓦煲里,量好水,加盖,用明火煮。对我来说神奇的是,水蒸气不是一绺一绺地飘起来的,而是一片一片地升起来,越过炉边的铁皮。透过水蒸气看路上的行人,他们的脚步会慢些,仿佛一个慢时光的滤网,把屋外的风景放慢了给食客们看。待饭至七成熟时,老板就会转过头来,问,“阿妹,腊味煲仔饭没错吧?”看我点头之后,他很快就会把切好的腊肠、腊肉和菜心铺在饭面,再次加盖转慢火煮熟。
我爱吃热腾腾的煲仔饭,但是每当我迫不及待地用勺子挖起刚端上来地饭时,我妈就会一边说“热气啊”,一边把我的勺子收走。“热气”,也就是上火,大概是每位广东妈妈的口头禅。吃热气的东西时,妈妈们总会备好凉茶,不然不让吃。偶尔我能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吃一口新鲜滚热辣的煲仔饭,可以让我回味好几天。温热的煲仔饭也很好吃,米饭粒粒分明,腊肠腊肉的汁会渗在饭里,拌匀了大口吃是口感最好的。粘在瓦煲上的“饭焦”是我的最爱,用勺子刮下来,又香又脆。但还是因为热气,每次只能吃几口。临走前总会舍不得这些“禁忌之物”,暗想着长大之后自己过来把饭焦吃完。
出外念书之后就很少吃煲仔饭了,至今也没有实现那个“把饭焦吃完”的梦想。
“妈,我好像十年没吃煲仔饭了。”
“赶紧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