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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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小院是从别人手中接下的二手宅基,院子有五六分大小,南北长,父母嫌一眼望过去空旷,搬过去后在院子中间砌了一道墙,日常生活起居集中在北院,南院派了其它的用途。

        隔开后的南院曾是母亲的植物园。紧靠围墙的十几棵高大且挺拔的杨树,每年春天杨叶没长出来之前就会先长出一串串的“杨狗”(杨树的花穗儿)。三月的晴天,暖风一吹,“杨狗”上一排排米粒儿大小的外壳裂开了,如雪花般洁白却远比雪花轻盈的杨花随风在院子飘起来,“不斗浓花不占红,自飞晴野雪朦朦。” 便是此情此景最真实的写照。

        那些杨花伴着暖风舞够了或是沾上了水气,缓缓地落在院子的背风处或是低洼处,能慢慢聚集成大大小小的“雪球”。家里的小孩子调皮,常常故意在“雪球”边上跺两脚或是跑一下,有时也会拿了火柴去点那些雪球,看火熖轰的一声散去,留下一层的灰烬。每当孩子们在院子里搅着杨花玩时,母亲便站在屋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闹。怕孩子们玩的兴起了点火燃花引燃院子里的杂物,母亲总想着把所有的打火机、火柴都藏起来,有时藏来藏去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小院里原本就种了很多树,除了杨树还有槐树,花椒树,桃树,椿树、石榴,葡萄和竹子,父母搬过去之后又陆陆续续栽了核桃树,枣树和柿子树,新种下的树因为杨树遮挡,大都长得不太好。在大家的建议下,父亲打算刨掉那些杨树,他在街上转过好几天,也遇到过几伙刨树的人,但那些树终究没有倒下,不知是因为价钱不合适还是父亲对夏日里浓浓绿荫的不舍。而那些其他的树木,仿佛已经适应了杨树的存在与庇护,慢慢地长起来,小院里不仅能收获一嘟噜一串的葡萄、一大捧一大捧的花椒和红红的大石榴,连新种下的柿子和核桃也都挂了果。

天涯摄影

      隔开后的南院曾是母亲的养殖场。搬进小院之后,母亲每年都会买些小鸡养,有一回在买小鸡同时还买了六七只小鸭子,几年积累下来,院子里就鸡鸭成群了。刚开始,这些鸡鸭只负责打扫家里的剩菜剩饭,可当它们成为一个有三十五名成员的团队时,母亲便增加了到菜市场捡菜叶和到饭店捞泔水的任务。

      骑着电三轮出去,带回来满满一车的菜叶儿或是满桶的泔水,给鸡鸭开饭时拿个长长的小棍站在旁边看成了母亲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哪只鸡跳进食盆了,哪只鸡抢食儿了,都会被小棍儿敲出群去。喂食的时候,鸡们总比鸭子抢的快,有时候母亲便专门守着驱赶那些抢食的鸡群,特殊照顾一下那些笨拙的鸭子。

        母亲的精心喂养没有白费,家里慢慢有了吃不完的鸡蛋,接着有了吃不完的鸭蛋,先是父亲每天早晨饭前的鸡蛋花换用了自家的柴鸡蛋,后来是整个夏天每餐都有、吃到看着就头疼的咸鸭蛋。鸡鸭产蛋的旺期,母亲拿了自家的鸡蛋去市场上试销,十几斤鸡蛋只半个小时就卖了个精光,更增添了她养鸡的动力。

        我们兄妹几人一直觉得,父母退休后日常生活不缺钱,少养几只鸡鸭当个生活乐趣还行,如果为了这些鸡鸭天天出去捞泔水,还不如不养。大家轮番出动劝母亲卖掉一些鸡鸭,可劝来劝去,家里的鸡鸭不但没减少反而增加了,大家索性就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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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养的鸡鸭最多的时候接近四十只,那时她已经不用出去卖鸡蛋了,闻讯而来的人把柴鸡蛋的“订单”能下到一两个月后,这些鸡蛋大部分是要送给坐月子的亲人或是养病的老人。母亲心眼儿软,有了鸡蛋便都帮他们留了起来,除了父亲每天一个鸡蛋的吃着,我们这些儿辈,已经很少吃自家鸡产的蛋了。

        养鸡养鸭同时,母亲在小院里养过一条叫“贝贝”的小土狗,后来贝贝在外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中毒死了,母亲把它埋在南院的葡萄架下,从此再也没养过狗。记得有一回陪母亲闲聊中,母亲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过一句“前几天有个面熟的人问我要不要小狗,我说要,可现在却忘了那个人住哪儿。”可能那时候她想起她的“贝贝”了。

        母亲的小院有些杂乱,但却是我心灵的栖息地,我每次回娘家,都会跟母亲一起站在葡萄架下看她的鸡吃食儿、打架,听她向我唠叨生活中的小事,向她念叨生活、工作里的各种琐事儿,让因为工作压力变得浮燥的心情,慢慢归于平静。

        母亲去世后,在我们的反复劝说下,父亲刨掉了南院的杨树,槐树,花椒树,桃树和竹子,圈起了剩下的几只鸡,把南院改建成了小菜园,先后种了丝瓜眉豆,茄子冬瓜,韭菜油菜,萝卜白菜。他常给我们打电话:“家里的茄子能摘来,吃菜你们来摘吧!”“家里的油菜能薅了,你们谁吃就来拿吧!”“家里韮菜割了,今天包饺子,有空来吃吧!”母亲走后,父亲的爱填补了母亲留下的空白。

        没有母亲的小院儿,仍然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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