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家里忙前忙后,一团喜气。红梅和妈妈在介绍人陪同下正式去了有志家,忙过后,定了日子,媒人要带有志上门了,红梅亲自去姨娘家、姑姑家、姐姐家请她们过来吃饭,帮着相看。
姐姐家的房子更是老旧了,黄泥拌着黄沙的外墙,还有枯草在墙缝里萧萧瑟瑟的。屋里倒是暖融融的,那种老式房子,不亮,墙壁上的画都有些年头了,屋梁上垂下的电线被蜘蛛网牵牵绊绊的,一种陈年旧事的恍惚感。
姐姐坐在桌子边纳鞋底,现在妈妈都很少做鞋了,姐姐还做鞋,红梅直摇头。思冬在她旁边写字,听见声响,抬头看见她,就叫了起来:“二姨来了!”
腊梅站了起来,红梅看见姐姐似乎臃肿了些:“姐,你得买新样式袄子,这衣服不显腰身不好看。”
腊梅笑笑:“要请我去吃饭了?”
“姐!”红梅把礼物放桌上,把思冬拥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庞。
“哪一天?”
“十八。”
“好日子,那过礼呢?”
“明年啊,还得找人看日子呢。”
“嗯,是得像模像样的,以后才记得,人家才稀罕你。”
“瞧你说的,姐夫不稀罕你么?”
“是我稀罕他呀。”
红梅看看姐姐,腊梅微笑着,拉着麻线,嚓嚓地响着,像妈妈当年一样,拿针在头上篦了两下,又戳进了鞋底,顶针顶起,拔针拉线。
“姐,现在纳什么鞋底,都买鞋穿,或者买鞋底纳鞋帮子多容易。”
“大冬天没有什么事,就做做这个呗,本来也在旁边小厂做的,今年暂时歇了。”
“咦,思茗还有姐夫他们呢?”
“去镇上了。”
“那我先回去了,还有事情忙呢,到时候你们来呀。”
“那自然。”
红梅喝了热茶,骑车走了。
腊梅放下鞋底,看着东西发愣,又微微笑了。
这几个月,腊梅深居简出,怕人家看出她怀孕了,对于红兵,她爱他,没有儿子总觉得愧对他,现在有了希望,也是忐忑不安。
那天晚上,红兵想跟她亲热的时候,她忍不住说了,她有了,带环有了。
红兵愣在那里。
腊梅心里老大不忍:“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的,但是我想要这个孩子。”
她觉得这是个男孩子,他们的男孩子,她不敢说。
“妈知道吗?”
腊梅点点头。
“你们俩都商量好了吧,我能说怎么办?你们是好媳妇好婆婆,我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腊梅的眼泪掉了下来:“红兵,我听你的!这个孩子不是我们特意要的,他自己来的,他要的我,我舍不得,但是我听你的。”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披上衣服,起身出去了,掀开的被窝很快就凉飕飕的,腊梅听着他在外面开橱子,大概拿了酒,倒在杯子里哗哗地响着,接着听见婆婆开门的声音。
婆婆把他拉她房间去了。
红兵再也没有提那件事,可是,他好像比以前沉默些了让她有点疑心。
孩子,她舍不得,老公,她也舍不得。
婆婆说不要紧,等看见孩子了就好了。
但愿是个男孩,腊梅说,心里有无限的希望和柔情。
婆婆说,别担心,我去许个愿,替我们张家许个愿,不是,也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