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故事主人在访谈后看到这些文字时,说就像是看到一个平行线世界的自己的故事,很是奇妙,带来很多积极的改变。她把故事里的主角命名为“”。
“平安”同学是一位女生,在职校读高一。她来找我对话,是因为觉得心里很烦,不想读书,也不想回家。她的“烦”的起因,大概是从初二开始,因为家里的很多事情的发生,觉得很压抑,成绩也开始下滑。在访问中,我们发现了“烦”的两类来源。一类是来自于家庭,包括“不被父母和家人理解”“对完整的家的渴望”以及“失落感”这三种感受。另一类是在学校里跟同学相处的误会。我细细地访问着这些来源,带出了好多的故事。
1.不被父母和家人理解的部分
这是“平安”同学的“烦”的主要部分,其影响占到50%以上。她的爸爸妈妈在她小学低年级时离了婚,在这之前还闹过两三次,其间有好多次冲突和打架。离婚后,她选择跟妈妈,但为了上学方便,又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她回忆起以前的往事,说爸爸的脾气很大,常常会和妈妈吵架、打架,她很心疼妈妈。有一次,爸爸打妈妈,她冲过去用身体护住妈妈,而她的奶奶又冲过去护着她。以前妈妈和奶奶的关系一直很好,但是因为离婚的事也无法好好相处。还有一次,爷爷和爸爸吵架,吵得很厉害,最后爷爷还报了警。小学的时候,常常与爸爸冲突,还会被爸爸捆着打,有一次爸爸还撕毁了她的卷子。初中时,因为一件小事 ,爸爸就说要跟她谈,可是谈的时候爸爸的态度却是跟她吼了起来,最后平安也没有控制住她的脾气,就跟爸爸打了起来。这时,爸爸发火说:你没必要学习这些东西!然后就动手想砸她的吉他。而那个吉他是妈妈买给她的一份礼物,这让她非常伤心。她还说,爷爷奶奶虽然很爱她,可是他们也常常吼她。和奶奶吵架时,奶奶总会说起以前的事情,觉得是她的错,让她特别地烦恼。
2.对完整的家的渴望
初三的时候,平安很渴望跟妈妈一起出去,有单独的相处。特别有一次,弟弟生病住院,爸爸刚好陪她去医院。爸爸突然对她说想上去看一看。他们先和妈妈联系,但是没有联系上,爸爸就决定直接上去。爸爸和妈妈有七八年没有相见了,妈妈见到爸爸也很是意外。爸爸妈妈的这一次见面特别平静平和,说了很多话。爸爸还去逗弟弟,说弟弟好乖哦。看到这样的画面,她觉得很温暖,很开心,真是很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的感觉。
3.家庭中的失落感
爸爸和妈妈离婚以后,各自组建了家庭。妈妈在去年底生了一个弟弟,爸爸和一个阿姨在一起,那个阿姨有两个儿子。有一次,平安发现爸爸在微信里给那个阿姨的两个儿子转了一笔钱。而爸爸平时都没有给到她的那么多的钱,她问爸爸要的时候爸爸好像也没有那么爽快。这件事里,她会感到不公平,有一些失落。但有时候也还会觉得爸爸是爱自己的。而妈妈在有了弟弟以后,跟她的联系变得少一些了,也会让她有一些失落的感觉。
4.被同学误解
这是平安一开始就谈到的部分。她说寝室里有一个同学没有按要求打扫卫生,大家做的时候那个同学就坐在那里。她忍不住就说了一下那个同学。后来那个同学哭了起来,另一个不知情的同学就以为是她把那个同学弄哭的,就来指责她,还报告了老师。她感到有一些委屈,因为被同学误解了,还有来自老师的压力。
把这些烦恼的来源和故事说清楚后,好像平安的力量也慢慢找回来。平安会觉得被同学误会的这部分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了。从这里转向,她开始诉说了很多不一样的故事。
看见与爸爸妈妈的联结
平安说妈妈有时候给会给妈妈自己的朋友说她很懂事、很棒。在跟现在的班主任L老师打电话的时候,也会说到她各方面都很不错。但是妈妈在当着她的面直接沟通时,却总会有很多的负面的评价。对于爸爸,平安也觉得爸爸有改变,现在都没有打骂她了。在自己诉说一些烦恼的时候,爸爸还会很认真的听。平安自己哭的时候爸爸也会安慰,感觉跟爸爸的关系拿拉近了许多。
看见自己在沟通上的努力
在跟父母沟通的方面,平安也做了好多的努力。她会试着主动和爸爸妈妈沟通。有一次给妈妈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消息,真诚地讲到了自己的感受和想法,也提出请求,希望妈妈可以理解和支持。虽然有时要和爸爸妈妈吵架,可是每次吵完以后自己也会进行反思。虽然觉得爸爸妈妈没有理解到自己,可是还是没有放弃去沟通。小的时候看到学校发的《父母课堂》那本书,平安自己认认真真的看了,觉得很不错,还把它推荐给妈妈看,可是妈妈当时并没有在意。
看见自己的特长
然后,平安自己也在成长。她回忆到小时候学习艺体的事情。一开始想学舞蹈,妈妈很支持,还考过了四级。跳舞时她很喜欢舞台上灯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中间还到一个舞蹈班去学习了一年,拿了一个一等奖,因为升学就停了下来。后来,妈妈又支持她去学吉他,考到了五级,还参加了比赛,现在还在弹。平安还学了口风琴,家里面还有卷式钢琴;还学过画画,爷爷很支持她。所以,平安从小想到的就是要学习艺体或者舞蹈,这是她的一个目标。
看见自己的不容易和变化成长
所以,平安也发现自己有着一直坚持和不容易的地方。她在劝自己要顺其自然,在空下来的时候不要去想那么多。于是从过去很爱哭,到现在也不怎么哭了。初中的时候用刀片割过手背来缓解自己的压力,但现在就不会这样做了。回过头去看这些举动,平安觉得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有点幼稚。她说自己之前是很丧的,会在抖音上看很多很低沉压抑的视频,后来也不再去看这些了。这是带着成长成熟的积极变化。
在这些经历里,平安发现自己真的不容易,挺难的,但就这样一天天地熬过来了。她也发现自己很会帮助和安慰朋友,而她的朋友给了她很多的支持。平安向朋友们吐槽,朋友们会温柔以待,总是给到她安慰。平安的朋友圈子也发生了变化。在选择朋友的时候,她越来越喜欢靠近温柔的人和事,不像过去会接触那些爱哭哭啼啼的、心情抑郁的人。之前有很多那样的朋友,但现在的朋友都比较沙雕、开朗。大家有着互补的性格,相互吸引,感觉很对路,自己也变得越来越温柔了。在学校里,平安还遇上了温柔的老L,觉得是到目前为止她遇到的最好的班主任老师。
对人生的领悟
说起这些部分后,平安的领悟越来越多。她会说:“人生这么短,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如果不快乐,没有人会和这样天哭哭啼啼的人玩耍。所以,要慢慢地学着改变自己。我的朋友们把温柔和快乐带给我,我也希望把快乐带给他们。朋友对我很真心,我对朋友也很真心,真心换真心,不让他们失望。”
对未来的思考
关于未来,平安还会继续往自己的方向去努力,当一位艺体老师,继续学舞蹈,考大学等等,甚至更愿意往更高的地方走。这些目标一直都很清晰没有改变。所以,她也不会太去想过去的事,而是先做好当下的事情。平安说,在未来,她应该是爸爸妈妈的骄傲吧,因为是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过来的。对于现在,虽然爸爸跟她说把这几年混过去,拿个文凭就好。可平安认为“混”和“认真”是不一样,自己不愿意这样“混”。当然,目前要认真的学习,压力还是蛮大的,还有些不愿意学的成分,这是自己还要去面对的。
对话回顾整理
说完了这么多的故事,我问平安现在的感觉如何?她说感觉轻松一点了,那颗沉重的石头落下来了,不再是很疲惫的样子。她进一步说,这所有的事情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现在这块石头开始滑到一边去了,所以,也不会那么烦啦!
我问平安会怎么看这样变化的自己?平安说:“觉得自己挺强的,能扛下所有的事情。不管是好的坏的,都能够扛过去。”她也觉得爸爸妈妈暂时也不会改变,这种“不被理解”也还会存在,但就先把它放在那里吧。平安微笑着说:“就把小事情先做好,暂时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把该学的学好,还要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的触动和反思
时间也不知不觉过去了近两个小时,此时我们的心中都升起一种惬意和温暖。我对平安不断去沟通的努力,从小就有自己的方向,以及她在成长中的积极选择很是欣赏,觉得她仿佛有一份与生俱来的智慧,好像一株无论风吹雨打,都会慢慢绽放的腊梅花。我邀请平安喝水、吃饼干,她愉快地接受。临别时,我再次感谢平安的到访,并祝福她和她的家人。
我也在思考,在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里,家庭的变化越来越多,父母之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种种原因而选择各自生活,这的确会给孩子们带来多多少少的困扰和影响。但我们也可以看到,像平安这样的家庭,父母虽然追求自己各自的生活,但仍然也会去爱她、照顾她。虽然家庭的解离带来了不可避免的不完整感和失落感,但她依然在这样的生活里努力的成长,有着自己的目标和追求。我们大概要尊重这些生活中的不同变化,多多去体会、去理解在这些不容易中的成长。
另外,青春期的孩子渴望父母的理解,这实实在在值得我们当父母的去好好思考,要去发现他们的成长变化,理解他们的困惑,支持他们虽然不成熟却是带着成长的观点和立场,在平等、坦诚、信任、尊重的交流中让孩子有一个安心的后方,渡过疾风骤雨的成长期,到达成熟的安稳港湾。
后记
我把这篇文章发给平安,问她有怎样的感想,她回复我——
有点奇妙的感觉,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好像平行线里的我在经历着跟我一样的事情。就有了新的想法,要慢慢变得越来越好。就是看完感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感觉自己经历那么多,好强大啊!哈哈哈
于是,故事的主角就被平行世界里的她代替,她给她命名为——“平安”。